六点有余,两人回到了大叔家,被眼前的热闹惊讶了好一会儿。
院落里的客人不少,有三个大叔几个中年妇人与数个孩童;数个孩童拥挤着坐在一张小桌子,妇人们与大叔们虽是坐在一张桌子但并没有坐得很近,像是男跟男女跟女——好友们是一个世界,妇人们是一个世界。
当然,两个世界皆在同一村庄,只是每次聚会的时候大叔们总会喝许多吹许多···每次吃喝的时候,最晚下桌的,永远都是大叔等人···
见到长弓隽铭与冷以烟回来了,王先锋连忙招呼,“冷姑娘,长弓兄弟快来坐,今儿个咱家办招待···中午你们居然没回来,若非你们行李还在我还会以为你们走了,还好,李老头那家伙去镇里办事下午才回来,要不然,我们中午就要把好吃的吃咯。”
桌子上,已是有了十数道菜,有从镇里买回来的猪肚子、卤鸭肠、凉面、凉皮;有宋酒菜做的两大盘香辣辣子鸡,才出锅,冒着热气;有南江雪贡献的蔬菜,还有王先锋自家做的青椒肉丝。
正是看着,又有两大盘鱼从厨房里端了出来,香气四溢。
“大叔,感情你像是知道我们这个时候回来?”长弓隽铭与冷以烟朝着众人笑笑,落座下来。
“天都快黑了,你们还不回来去山上住啊!”大叔笑道,“即便你们晚回来了,我让孩子他娘先留一部分晚餐放在锅里保温不就是了···不过,你们不是回来了么,正好与我们几个好吃好喝,对了,忘了介绍了。”
“兄弟们,他们就是来咱家的客人,他是长弓小兄弟,他是冷小姑娘。”王先锋先后指着两人朝着三个大叔说道,又面带揶揄地笑了笑,隐约间还有一道‘不屑’的目光注视着了南江雪,“咱家的条件就是比你们几家好吧,来了客人,都是来咱家的,就算去了你们家,能有空房间给小兄弟小姑娘住么···还有你南江雪,学点文化把自己当作诗人了,瞧瞧人小姑娘,诗词曲赋样样精通,比你这个半瓶水好多了。”
还没说完,院落里便响起了三位大叔的怒喝。
“王铁柱,你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不就是院子比我们家大么?我今年盖几间房,小姑娘,小兄弟,以后来了村子,住我这。”
“不是你家离村口近谁住你这里啊?”
“王铁柱,我读的书再怎么也比你多吧!”
“搞事情!这么不给兄弟面子,看来哥几个要揭揭你的老底了。”
话语挺多不止五句,四个大叔说着说着开始互喷了起来,让长弓隽铭听得那是一个舒服,也想起了刘大川洪格蒋奥几个好友,居然是有了一起吃饭开黑的心思。
“一别数日,居然是有了希望重逢之感。”
“这就像是古人触景生情吧,让我生起了淡淡的感动,只是,”长弓隽铭感知了四周,轻声喃喃,“还是呆在村子里欣赏欣赏自然的好,回去?寒假这么长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着急。”
他想着,身边的声音也悄悄小了些,他感觉女子离他近了点,空中像是有了羞涩,有了温柔;他转过头,朝着冷以烟看了过去,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王大叔的声音。
“长弓小兄弟,冷姑娘,咳咳。”王大叔自顾自地说道,见两人似有暧昧,停顿了一会儿,待得两人‘分开’一点点距离后讪讪一笑指了指李老头继续说道,“这位是李老头,李辰天,村里有车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之一。”
“准确点说,只算在村子里的车。”李辰天朝着两人笑道。
他们看过去,热情地打了招呼。
“这位,是宋酒菜,宋飞,与及时雨宋江只有一字之差···天赋平平能力一般,只有一个特长,会做鸡。”王大叔继续介绍宋飞,“做辣子鸡。”
“是挺一般,不过比某个铁柱好了一些。”宋飞与两人彼此打了招呼。
“最后一个,就是南江雪了,自幼喜欢读书,”王大叔说到此处的时候似是动了动眼眸,见状,长弓隽铭自然知道其与伊风灵老人有关,而后又听王大叔继续道,“也算是我们村子的文豪了,若是有空,他肯定想和冷姑娘交流交流诗词。”
后半句,自然是对冷姑娘所说。
言毕,长弓隽铭与冷以烟又是打了招呼,不过后者像是有了些许羞涩,指着青年小声说道,“论文学,我是远远比不过长弓了,他高中时候就写了许多诗词,还没毕业,便写了一本《长弓集。”
话语刚落,一道道目光便注视到了青年的身上,他在心中奈地摇摇头,暗道自己喜欢低调而不是高调,但又觉村民不可能会像某些人那般,便随心所欲,将自己对诗词的见解简单地说了出来,当然,还有吟诗颂词的经历。
说着说着,晚餐时间到了,两张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小孩子坐的那一桌直接开始动筷子了,大人们的这一桌,则是端上了酒水。
啤酒数件,白酒两坛,一坛用于喝,一坛备用。
见到酒水,长弓隽铭微微惊讶,已是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酒桌上,众人开怀大笑,欢快畅聊,愉悦了时光。
因为来了客人吧,几位大叔炫耀般地说起了自己的过往,整个过程中还夹杂着其余大叔们的‘嘲讽’、妇人们的嗔怒与回忆;长弓隽铭与冷以烟也说了各自的学习经历人生阅历,让众人啧啧称奇。
吃饭,吃了许多,冷以烟比起平日吃得多了些,长弓隽铭没有完全吃饱但也展示了不俗的饭量。
喝酒呢?女性朋友们喝得都很少,包括几位妇人也包括冷以烟,长弓隽铭先是喝了啤酒后来喝了白酒,某时有些醉醺醺了,站起来去卫生间的时候有些不稳,来回的路上他打了几套醉拳,回来还想继续喝,被冷以烟制止了。
“大叔们,长弓喝得多了些,我带他去醒醒酒。”冷以烟朝着众人说道,众人一看也不好拒绝,反倒还有些惊讶青年实在能喝,虽是比不过他们年轻时候,但跟寻常的城里人比,已是海????????????量了。
自然的,让冷以烟带着青年离开。
“走什么走,我还能喝!”被带走的时候长弓隽铭还撇着眼看着冷以烟,而后,耳朵与脸庞都被掐了···众人哈哈大笑,继续开怀畅饮。
村里人的酒量,真是牛啊!
对了,今天的聚餐没有老人么?的确没有,因为村子的老人们互相也是好友,在另一个院落喝着长生酒聊着长生言了。
——
是夜,坐在青石上,看着漫天星光。
耳畔,不断响起大叔们的笑语。
看过去,孩童们四处玩耍,或是逗着鸡鸭或是玩着玩具,某时一个小男孩指着山中的鬼火,说道,“看,鬼火又出现了。”
妇人们坐在院落的另一处唠着家常,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众人喝多,事实的确如此:在她们的身旁有个大大的酒坛,此酒坛虽是备用,可却没有使用的机会。
转回视线,青年看向身旁的女子,看向身下的青石,心中忽然有了熟悉的感觉。
好似,在哪里见过?
以往,和冷以烟游山玩水的时候,也曾坐在青石上,看着星空,聊着梦想。
“长弓公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是活着吧,作为一个人,真正地活着。”
“如公子随笔所写,为了使自己的人生真实而有意义?”
“知我者,以烟也···一切的生灵,只要不死,那么一定有着活着的欲望,如蹦蹦跳跳的青螂,如穿梭树影的飞鸟,如河水中的鱼虾,甚至是朝生暮死的蜉蝣,皆是如此。”
“只是,我又在想,怎么活着才有意义?如青螂,臣服于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就是它的命运,胜者生败者亡;如飞鸟,若是燕子春归冬去,若是鸿雁秋日南飞;如鱼虾,大致用一句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就能说透,如蜉蝣,生得匆匆,去得匆匆,似是没有了说的意义···又似人,辛苦劳累地打拼了一世,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孑孓而来,独身而去,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能带来,走的时候,也留不下什么。”
“所以,我想要知道何谓真正的生命,如何活着,才是真正的活着。”
“说得复杂些,则是万千大道?说得简单些,又可以用四字概括,随心所欲?”当时的少女想了想,问道。
“我的心中虽是有另一个答案,但听了以烟所言,便是如此吧!”少年的长弓隽铭笑道,“活着,就是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是要做让自己开心愉悦的事,或者说不是开心愉悦,因为喜悦悲伤皆是转瞬即逝之物,唯有顺心能够久留人间;或是用舒畅来形容——做一件事,让自己内心舒畅,那我便感觉到了真正的活着。”
“舒畅?好似一个人的名字?”
“天下太大,何其不有?此舒畅,只与心灵有关了。”
“嗯,希望有一日,我们每日皆能舒舒服服地活着,舒畅地活着每一天。”
“诶,好像舒服这个词,更好听一点啊!”
那一日,似乎也是坐在青石上,看着漫天星光。
我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星星的呢?很早很早以前吧,自小,自幼,生下来,就注定了。
还记得,年幼的我回了堂妹的故乡,那一处,依旧是一座小山;前往小山的路有一座破烂的铁索桥,走在上面会有些危险但经年不断,走过了铁索桥先是山下的村镇,上了山,又少了人家。
她的老家,也是一个院落。
院落附近,有一个池塘,所以那年夏天的少年,当了河马。
那一天的河马少年,与堂妹坐在院落青石上,看着漫天星光。
“哥哥,你看天上的星星好多啊!”
“是啊,就像是棋盘一样,也只有小山的星空,才能被称为星罗棋布了吧。”
“哥哥,你从星空中看见了什么呢?”
“好似看见了我的梦想。”
“梦想?”
“嗯,就是闪耀啊,我这一生,要像星星一般闪耀。”
回想结束,长弓隽铭内心有了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