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年，穿着运动服，背着书包，看了看红绿灯与停住的车辆，穿过了斑马线。

走到了，街的对面，等着车。

百聊赖的时候，他拿出了手机，戴着耳机，听着了歌。

清晨。

···

——

他走着走着，走到了一条隧洞附近，他与隧洞很近，只隔着一个铁做的不超两米的围栏与一个约莫十八米的斜坡。

他看向隧洞，隧洞里总共有四条铁轨，彼此之间有两米有余的距离。

他看着，忽然察觉到不好，余光中有什么变了——一辆加上车头也仅有十节的火车从隧洞看不见的弯道疾驰而来，速度却是在不断地骤降：地面中从右至左的第二条铁轨发生了明显的形变，大概是某处断了，所以引起了火车的连锁变化。

蹦蹦蹦！

各种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各种火花四射在铁轨上，伴随着火车乘客的惊呼声。

火车，最终停了下来，也成功地停在了第二条铁轨上；但不同于寻常时候：火车的车厢是扭曲的，有些车厢翻转了九十度，有的车厢倾斜了一半，有的车厢从长方体变成了不规则的椭圆球体···车厢中的乘客们，或是四散或是拥挤，有的人毫发伤，有的人因为碰撞神志紊乱了些，有的人头破血流，有的人受了轻伤。

火车，没有脱轨，但也比脱轨更加危险了。

“怎么办？”隧洞附近的少年心想着，也就在这时，他的内心有了更多的不安：他看见第二节车厢也是变形最少的车厢里冲出了一人，他看看周围马上选了一个方向跑了出去，可也就在这时，另一趟火车的呜呜声呼啸而至。

呜呜！

一节火车头呜呜而来，它并不处于第二道铁轨而是处于第三道，它的速度很快，可能因为进入隧洞之前压根没有发现脱轨的火车，即便是进入隧洞之后，也在靠近了不足百米的时候才看见——它减速了，却依然呼啸而过，幸运的是这节火车头的速度并不算太快，所以没有撞着从火车中飞奔而出的男人。

不，即便火车速度再快些，也撞不到这个男人，因为这个男人是从第二道铁轨跑向第一道铁轨，只是他还是感觉第三道铁轨中似乎有什么被撞散了。

是空气么？应该是的，他的心中升起了后怕，若是自己选择了这个方向，会不会步了空气的后尘？

他跑到了隧洞的走廊，紧紧地贴着墙壁不敢朝着身后多看一眼，他的身躯不算肥胖，但此时的他仿佛变得瘦小，与墙壁融为了一体。

待得火车头出了隧洞渐渐消失于远方之后，他终于敢侧着头去看逐渐消失于视线的火车头，终于敢把身子往走廊的中心处靠了一些；他摸摸身子，惊觉地发现在这不知短暂还是漫长的时间里，他的衣服裤子都被打湿了，汗水，流淌在身体的每一处。

他看了前后左右，觉得离着隧洞尽头最近只有一百多米，也可能是几十米或是几百米？危险时候，他失去了许多理智，但是剩余的理智告诉他，只有跑到隧洞尽头，才有可能拥有生的希望。

隧洞的光，变得暗淡了许多，本就不明亮的黄光因为此次的事故熄灭了九成以上，如同残月照着的黑夜。

前方是活着的曙光，为了活下去，必须奔向尽头。

他，跑了出去，没跑数十米的时候就发现光芒近了；他疑惑地朝着前方看了看，疑惑为什么会有两道充满生机的光芒···他继续跑着，过了几秒，终于是与光芒相遇了——少年郎持着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照着地面，给他说出去之后翻过围墙越过斜坡就能到达地面，而后，他没有犹豫，跑向了第一节车厢。

手机的微光，在隧洞里，变成了希望。

“如果，再有一列火车过来，若是在其余铁轨还好，若是在第二铁轨就麻烦了，即便是一节火车头，后果也不堪设想。”

“如今，最重要的是把他们救出来。”

论是哪节车厢，车厢里的人都开始砸着门窗试图翻越出来，车头的乘务人员受伤严重了些，虽是没有受到重伤，但行动却是不便：他们尽力地破坏着铁门，却始终是差了一点。

他跑到火车头，与乘务人员们里应外合，破开了铁门；他还朝着驾驶室看了过去：里面的仪器皆是损坏，倒是时不时地会闪烁些闪亮的电火花。

“跟我走，去救人，有手电筒的拿上手电筒，没有手电筒的把手机当做手电筒来使用。”他看向众多乘务人员轻喝一声，不待他们回复，便是跑向了最后一节车厢。

“所有人不要急，听我指挥。”

“不要乱冲！你是不顾后面人的安危了么？”

“离开车厢的人给我听好了，现在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任何时候，你们都要注意来往有没有其余的火车！”

“乘客们请不要惊慌。”

“越过铁轨的乘客，请走向隧洞的尽头。”

“请大家听指挥，我们保证，我们会最后一个走。”

“乘客们不要惊慌，我是火车车长。”

“这道铁轨上二十分钟之内绝不会有第二趟火车，所以请各位乘客有序撤离。”

“···”

第一时间逃跑的人群，并没有一个返回，待在隧洞之中随时面临着危险，哦，只要第二节铁轨再来一辆火车论是从前方还是后方，一定会制造一场靠着人力不可阻拦的大灾难！

跑，赶快跑！

只有逃出去，必须逃出去。

为了活着！

第一批逃跑的人将恐慌带走了许多，第二批逃出来的人井然有序了很多：每节车厢的两侧都有少年或是乘务人员指挥，在他们的指挥下，一个个窗户或是破了或是开了，下车的铁门大多开了，若是打不开，也通过各种方法开了能容一人侧着走的路径。

呜呜呜！

火车的声音响了起来，另一列火车，正在急速靠近！

肯定不是在第二道铁轨，那么，是在第一道，第三道还是第四道？

“所有人，赶紧脱离铁轨！”

“车厢中的乘客，速速找好掩体！”

“千万别上铁轨！”

此时，指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除了十数乘务人员以外，还有热心的乘客：九节车厢的前后两侧各自至少站了两人，总指挥人数也达到了四十以上。

少年看了看身边的青年，与他一同劝说了试图离开车厢的乘客，待得呜呜声靠近时候，两人将身子紧紧地贴在了破碎的窗口。

玻璃残渣，在少年和青年的手上刺了点点斑痕；身后并火车经过，身前数米第三道铁轨中减速却也疾驰而过的火车头，吹起了一阵清风。

它，路过了。

有惊险。

“继续？”

“当然！”

两人相视笑笑，虽是生平第一次见面，却似乎早早相识；他们让乘客们以自身安全为首，莫要带大包小包，翻越铁轨的时候一定注意来往是否可能有火车，一定要打开手机手电筒，以免跌倒在地。

手电筒的光，慢慢汇聚成了星河，亦像是曙光一般。

早些时候拥挤紊乱的人群变得井然有序：一个女子被少年报出，感谢地朝着少年看了一眼，便被少年指挥着，越过了最近的第一道铁轨。翻越第三、四条铁轨的乘客不多，约莫占总人数的四分之一，但因火车倾斜的关系他们的确只能走那个方向。到那的乘务人员也仅有四人，还是从近乎完好的车厢翻过去的。

隧洞两侧的走廊，不是排起了长队，而是长队在走廊里奔跑，奔跑向天亮的地方。

渐渐地，少年走来的地方多了人，或是躺在平地，或是坐在平地：他们越过了围栏越过了斜坡，像是死里逃生一般，庆幸自己活着的时候，身体之中也失去了许多力量。

救护车，来了许多，乘客们或多或少都是受了伤的，所以医生护士们或是现场医治，或是把伤势稍微严重点需要专业医疗器械治疗的乘客送回了医院。

一切，都有条不紊。

火车里的乘客，迅速地少了，老弱病残与妇女走得相对较多，但为了保证效率，并没有让他们绝对地处在第一批次。

六成，七成，八成。

九成。

人少了。

短暂的数十分钟里，第一道铁轨来了两次共两列火车头，第四道与第三道来了三次共三列火车头，五次，皆是有惊险。

少年感觉人少了，终于是放了心，看向数个孩童，引领着他们越过铁轨，拿着手机手电筒给他们照着前方的路，一同走向了走廊的尽头。

走完了，他将孩童们一个接一个地抱起，踮起脚尖，将孩童交给了围栏后交接的人；待得这一批次的孩童安全之后，他看了看队伍：零星的灯光照亮了扭曲列车所在的空间，他看清楚了。

论是左侧或是右侧，车厢里大概都没有了人，走廊两处的人很多，但应该是最后一次撤离了。

“是走过去，还是在这等待，或是上去？”

他????????????感受了身体里几乎耗尽的体力，没有犹豫，选择了上去；他支撑着自己翻过了围栏，拒绝了他人的帮助走过了斜坡，寻了靠近人路的空地径直地躺着，轻轻地喘息了起来。

体力，耗尽了啊！

他想起救援的一幕幕：其中有一个小孩子乱跑，他看见了立马奔向铁轨，把小孩子一把抱住，寻着走廊里停下脚步的一个正义感爆棚的青年将小孩扔了过去，对他说‘帮我管好他，别让他乱跑。’

有一次，他看见了脚边有一只小狗狗正是要跑向铁轨，身后的狗主人正在追着它；宠物是怎么带上火车的，他虽是奇怪却也不会问，连忙跑到小狗身前一脚把它踹飞，方向倒也是朝着狗主人的方向。

它，落在了狗主人身边不远处，狗主人立马将它抱起左右看看，朝着少年感谢数句，便是抱着小狗走向隧洞尽头。

还有一次，第一道铁轨的火车头呜呜着来了，也是一个熊孩子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冲出去：见状，他立马跑到铁轨上把熊孩子往走廊一扔，而后险而又险地翻了几个身子撞击到靠近走廊的石子路：火车车头从他身边半米呼啸而过，强大的风压将他的左腿右腿的裤脚撕裂。

有了两道伤口，并不深，不知是因为风压还是之前救援的缘故；少年的身体素质很好，对这等小伤，硬扛着就是了。

救援，前后不超过五十分钟，却把少年的体力耗尽了：因为论是在帮助乘务人员或是救援众人的时候他都是尽了最大的力，亦或是在暗淡的隧洞里扯着喉咙大声地呼喊，加之数次与死神插肩而过，都能对体力形成巨大的打击。

他，躺了下来，不多时，身边来了三个女子和一个护士，此时略有恢复的他拿出手机关了手电筒看看有没人发消息，却是忽然地‘嘶’了一声。

原来，一个女子将他的裤脚掀开，随后女护士涂了酒精，还没洒药的时候就看见少年的左腿下意识地动了动，动作幅度很小因为他察觉到女护士就在腿边，但还是因为剧痛可奈何地轻呼了一声。

受的伤不大，不应该有这么痛啊，难不成，是体力没剩多少的缘故？

他一边心想着，一边接受着女护士的治疗；他看着手机，疑惑仅仅是开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手电筒，出来时候电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手机，怎么显示了‘红色预警’？

“你们有充电宝与数据线么？”兴许是没有电了吧，数据流量也开不了，他苦笑一声，朝着四人问道。

“没有。”

“不借。”

“我只有数据线。”

三个女子快速回复。

回复的同时，三个女子皆是拿出了充电宝和数据线，少年看看，暗道她们是机器猫的同时，取了第二个女子的白色充电宝，给手机充着电。

“诶，这条数据线怎么是硬的？”

“卧槽，这充电效率，杠杠的啊！”少年疑惑两声，看着手机电量从百分之八变成百分之二十一变成百分之四十八，仅仅十数秒后，电量变成了百分之八十六。

此时的手机，进入了涓涓细流充电模式，少年看了看，感谢着将充电宝递了回去。

“应该是我们感谢你吧，谢谢你把我们救出来了。”

“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知道么，火车倾斜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整个人生好像走到了尽头···当我看见你站在窗口，我似乎看见了天使···”

“看见你，我的内心似乎平静了许多。”

“如果让我们自己逃离的话，我们可能会迷失方向不知道往哪逃吧，可是有你的指挥，我感觉很轻松，就能走出困境。”

三个女子前前后后说道，女护士听着，愈发对少年有了好奇。

“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再夸我我可就要飘了。”少年给家人朋友发了消息后，看向四人，轻笑道，“救援你们，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且拯救水火之中的人们，我长弓某人只要遇见了，便不可能退缩。”

“可是，我是被你救的呢！他们是英雄，你不也是么？”

“在我眼中，你是大大大英雄呢！”

“你的行为，证明了你所说的一切。”

“遇见？听你的口音是当地人···难不成，事发时候你并不在火车上？”一旁，护士处理着少年伤口，忽有所思，问道。

“啊这！她们口音与我差不多呢，就算不是本地人，也是一个省份的人吧！”少年略带惊讶地看向护士，心想自己是哪里暴露了不成；是的，早些时候自己是一个人走在隧洞旁边的人路的，此处既没有车来也没有人往，他会走到这里，完全是机缘巧合。

是因为这里宁静，或是路过此处走向本来的目的地？

亦或是回忆曾经，一步步走在过去的道路上？

我，为何会在这里呢？

少年想了想，没有想出来此的答案，又见三个女子的脸上多了震惊，其中一人似是微微嗔了嗔，便没打算隐藏，“早些时候我路过此处，发现火车出事之后，便翻越了围栏。”

随后，他便把与乘务人员里应外合破开铁门、短时间内确定可能进出隧洞的火车、商量出指挥的计划等事简单地解释了。

他说的时候虽是平平奇，可是个中艰险护士小姐姐可能感受不到，三个死里逃生的女子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此时的她们还后怕不已，不敢想象若是没人指挥的话她们会不会一直被困在车中，若是没人帮助的话会不会在翻越铁轨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火车车头撞飞···

或是如他们一般，能够跑多远就跑多远？

第一次面对生死临界，人都是自私的，她们扪心自问只想快速逃离，不可能像少年本来置身事外却主动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渐渐地，人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