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慕斯,剑慕斯,我们小区昨天发生了一件事,你要不要去看看?”临近公历新年的周六清晨,龙龟看见不远处的长弓隽铭,三步变一步,跑了过去。
“没兴趣,我对八卦一点都不感兴趣。”上楼的少年发现刘大川跑来,减缓了速度,与他并排上楼。后者的话语不像平时那般打趣,让他有了淡淡的疑惑。
“不是八卦,”刘大川摇摇头说道,“有关生死,我叫你去,也不是让你当观众,而是见识与感悟,若是可以的话,出一份力。”
前者的话语虽是有几分神秘,但隐约间,长弓隽铭觉得事情比自己疑惑的,还要胜出许多。
“说来听听。”他顿时变得认真,神色上没有一点点的嬉笑而是多了严肃。
于是,刘大川与长弓隽铭找了一处人之地,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凌晨,学校的一个高一少女与父母吵了架,因为各种压力的缘故,她冲动地选择了跳楼;在跳楼的一瞬间,她的父亲扑了出去将她的双腿抱住,以自己的肉身为女儿作了垫板···她住的楼层只是四楼,然而,头部着地的父亲当场便失去了生机,女儿也变得昏迷不醒,跑下楼的母亲大哭着大叫着,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即便是黑夜···
120,很快来了,却是在不久后传来了噩耗:她的父亲死了,她也陷入了昏厥。
未到清晨的她渐渐清醒,有了些神志,可另一个消息却是传了过来,并未让她知道,但也被她的母亲知晓了:她的舅舅得知消息后连夜赶来,却是因为骑车骑得太快与相向的车辆发生了碰撞,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我来的时候,听说她已经清醒了,她的舅舅在手术室急救···你知道后,心中有什么想法?”他沉默地叙述,简短叙述完,沉默地问道。
“我们去看看她吧。”少年说道,眼中有了几分叹息,他很难想象这个女孩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一时冲动毁了几个人的人生,可她需要坚强地活下去。
“不打球了么?你应是早早约好了。”他问道。
“羽毛球爱好相比于之算不得什么,我随口给他们说说便是,”少年摇了摇头,道,“去看看她吧,十几岁的年龄突逢苦厄,这个时候的她,最是需要帮助了···你我不是那种看热闹的人,作为同龄,作为对生死有感之人,或许能开导开导她。”
“所以,你对她有什么评价么?”刘大川想了一会儿,又问道。
“在这件事上,论他人或是你我,皆没有资格随意评论她···每个人在生命中都会遇见压力压垮自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确会产生一死了之的心思,其中的区别,也只是分了做与不做···她的悲惨命运是因为巧合也是因为守护,此后她的人生会迎来转折、不解与数不清的艰难···可是,经历了死亡之后,人应更懂生命的真谛吧,能够选择坚强地活着。”
“幸运的是,论是你或是我,没有失去什么就感悟了生死,如你也许‘轻生’过,如我则是因为面对天地的浩瀚与梦中的真实了。”长弓隽铭又悠悠说道。
“嗯,”闻言,刘大川并未反驳些什么,静静地点了点头,“此后的她,会面对母亲的责备亲戚的责难,与舅舅一家的关系破裂不说,和其他亲戚的关系也会破裂了;家里失去顶梁柱后,不知她是否还会继续读高中,即便继续读,也应该会换所学校了···哎,我也想象不出她接下来应该怎样面对生活,总之,今天过去看看吧!”
这一天,长弓隽铭没有上课的心思,上午五节课与下午三节课都在神游物外;他时不时会问问刘大川她的消息,可刘大川又不是狗仔,哪能清楚及时知道她的现况,最多,只是知道她的舅舅没死,从手术室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
傍晚,放学了,长弓隽铭不像以往与众人打招呼,直接怼着刘大川离开了。
蒋奥洪格李艺轩芸布衣云霄月等人不解,却只是看见两少年迅速地消散在了风中。
涪江路,学校对面。
“我们要买束花么?”长弓隽铭看向一个花店,问道。
“你我并非喜欢形式之人,但还是买点水果吧,你在这等等,我进去选一些。”刘大川摇了摇头,反倒是指向了一个水果店。
“好,我顺便打包点担担面回去,好久没吃了。”长弓隽铭点点头道,看着刘大川去水果店选水果了,便是走到担担面店里,买了两碗担担面打包回去。
不多时,长弓隽铭取了两碗担担面将它们挂在车头,等了一会儿后,刘大川包装好了水果,走了回来,坐在了长弓隽铭山地车的后座上。
两人一同骑到川北医学院,到了她所在住院楼的楼底。
“你上去么?”刘大川问道,他在看见长弓隽铭既是骑车又是买面的时候,心中便是有了猜测:他应该是不会上去的,只是在楼下等他;或者他即便上去,也会拿着打包的面,装作一边吃着,一边观察清醒的少女。
闻言,他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是否上去,终究是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去吧···你比我会说话许多,我就在这等你好了。”
“嗯,那我去了。”他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拿着精装却又平平奇的水果,走入了住院楼。
不多时,他到了六楼,寻找到了对应的病房,轻轻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这一等,便是近一个小时。
临近七点,刘大川下了楼,与长弓隽铭汇合。
“怎么样?”他看见刘大川下来,连忙问道。
“剑慕斯你居然还没走!”刘大川看见长弓隽铭的时候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换成他也会如此,“她给我的感觉很平静,像是忽然成熟了许多。”
“论是她的母亲或是医生,都没有告诉她她的父亲已经离去,她的舅舅也身受重伤···可我从她的神色中感受到了坚强,似乎她已经知道了···好似在这件事后,她就变了一个人,不再幼稚,给了我心灵的强大;我想她应该是知道了,亦或是猜到了,那个时候的她肯定保留了些神志,所以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些吧···”
“她没有笑,但给了我阳光的感觉;她很沉默,却让我也自愧不如···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叫住了我,说她会好好生活下去,勇敢地面对未来的每一天,她告诉我她了,要用剩余的人生弥补这个过···她给我说,她的生命本就不是她自己的,出生在这世上,是源于父母的爱;如今,她的生命更不是她自己的了,她要带着一些东西,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去实现些什么,必须得实现些什么,才能···”
“后续的话她没说了,我也看见她的眼眸中有了泪光;她转过了头,感谢了我,也送别了我···她要说的是才能愧此生吧,才能以另一种方式回报他们的爱···”刘大川感慨着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何选择轻生,事已至此,我相信她能坚强地活下去,实现他父亲的愿望,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也或许是,她想起了父亲的梦想,要为父亲实现,不仅仅是实现希望她幸福的梦想,也是实现只属于他的梦想。”
“未来的每一天都变得艰难,换做你我,大致没有勇气去面对,”刘大川继续说道,“可是在她的身上,我感受到了面对生活的坚强与勇气,我相信她,会有属于她的一生。”
“这世上有太多人未经他人苦知论是非,你会面对言语的攻击,加油吧,带着父亲的守护,活下去。”长弓隽铭闻言,看向住院楼的六楼,轻声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去看看。”待风清了,刘大川又说道。
“不了,”少年摇摇头,“我是个懦夫,没有面对她的勇气。”
···
某时,长弓隽铭推着车,走到了刘大川所住小区,与后者说完了此次感悟,准备各自离去。
“对了,你打包的面过了许久,应是坨了吧!所以,你会扔了它,重新再去买两份么?”分别时候,刘大川终于注意到长弓隽铭买的两碗担担面,问道。
“回去冲点开水,就当是吃凉面了。”长弓隽铭摇摇头,骑上车挥手告别,“今日,就应该吃这样的面。”
少年潇洒,骑行在了夜色中;他目送他离开,慢悠悠地走回了小区,走到血????????????迹淡淡的地面,望着楼层,驻足良久···
——
离着元旦近了,周天的少年有了感悟。
点开了对话框,发了消息。
···
生死循环,轮回不止。
我看过树叶从枝头飘落,看见新芽从泥土地里慢慢长出,看着花朵盛开后又枯萎,数着树叶的年轮一圈又多了一圈。萧索似长天一梦,寂静而悠悠,繁华如那南柯迷离,转瞬而即逝。
生死,跌宕着,起伏着,汹涌着,平和着,限地循环。
这一世的我,若是闭上了眼睛,下一个世界的他,便会呱呱坠地睁开灵魂通透的双眸。但我又觉得明眸中的微光会随着苏醒而逐渐泯灭,会随着初生而烟消云散。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吧,这一世我是我,我只是我。
或许生死循环之后还有下一个我,或许是天才,或许是庸人,但绝不会有我如今的思想。胜过长弓,或是弱于一席,都不再是如今的我。
何谓生死?
————
滨江大道处,少年郎出现在熟悉的地方。
他看了看常年不变的石板阶梯,一溜烟地翻过了护栏从斜斜的石子坡滑了下去。偶然路过的路人见了这纵身一跃觉得有些惊疑,走过来看看,却看见少年郎奔跑在石子滑坡上,如履平地。
路人笑笑,转身离去,留下在滑坡上穿行的少年从滑坡的一端跃向了另一端,直到滑坡的尽头,跳到了土地中。
绿柳,青草,灰色的路。
微风正好,阳光和煦,远处有一朵乌云慢慢飘来,天似乎变暗了些。
少年郎并不驻足,朝着江边跑了过去,视野中的景色极速地变化,来来往往的游人的声音变了又变。某时,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船鸣声,少年停了下来,驻足江边。
滨江水时而浑浊,时而清澈。如今是平稳期,沿岸的江水清澈见底,人往着水里看,可以看见水中的石头,视力若是好一些极目远眺,还可以看见远处江水里自由的鱼、鱼下黄色的水草。还有一群怪鸽在水里游泳,成群结队,横穿整个江面。
他看向身边一人——他坐在地上,感受着江面吹来的风。
思绪,沉入了广袤世宇。
他也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胸前,随心随意。
···
“龙兄,何谓生?”
“或许,活着就是生,”少年方才苏醒便被问道,却并不惊讶,思索数秒便做了回答,“我想长弓兄自然明白,我所谓的生,并不是苟且偷生的生,亦并不是机器傀儡的生。失去灵魂与神智,便若行尸走肉一般,这般人事物的一生莫说毫意义,其枯燥的重复便是让我厌倦。我喜欢的活着,是有着属于自己的灵魂,有着自己的思想,不被他人轻易煽动,对千姿百态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万事万物山河亘古,皆有大川之解。”
“可我有时又会认为,论是人的一生,或是物的一生,论是苟延残喘、尔虞我诈、前倨后恭的一生,或是自大自满、自信自强、自立自爱的一生,都是活着。生命可能分了层次的高低,可也若那天上飞鸿迟早坠落凡间,扑腾的飞蛾终会归于泥土,没了层次的分别。活着的终点便是死亡,生命的终结归于寂静,如此一想似乎活着便没了意义——喜悦开心,转瞬即逝,在这世间论是获得多少功名利禄名利权欲,论是遭到多少斥责谩骂诋毁嘲讽,在死亡的时候,我们什么也带不走,我们,什么也留不下。”
“匆匆地来,匆匆地去,人的一生不比蜉蝣长了多少,亦是白驹过隙,难以留下痕迹。所以龙某希望,在有限的岁月里,抓住生命的光,论它是幻光,论它在远方。”他说完,叹息一声,却平平淡淡。
“从那天起?”他问道。
“嗯!”刘大川点了点头,“我打奈何走来,我站在轮回看深渊,从今天起,做一个活着的人。”
闻言,少年郎揶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