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悠悠,依然是秋天。
周天的晚自习,教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只飞蛾突然闯入了七点有余天黑了的教室,在各个日光灯的附近来回穿梭,有的时候它会飞到天花板的角落,有的时候又在白色的光芒附近打着圈圈,有时候会忽然掉下来一段距离,又重新飞了上去。
坐在靠墙边的少年,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只飞蛾,心中一惊,迅速将心中升起的慌张收敛了下去。
“只是一只飞蛾罢了,又不是蟑螂或是蜘蛛。”少年心想南方的蟑螂是会飞的,若是蟑螂飞进来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一鞋子将它拍死,反正蟑螂是害虫,打死了一只还有千千万万心里不会有任何的负担。
而蜘蛛呢?在早些时候,还真有一只三分之一手掌大小的枯黑蜘蛛爬到了墙壁上,离着少年虽是远了些,但他还是感到了害怕——小时候他不仅是被狗追过,还被蜘蛛爬到过身子上,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么大的蜘蛛如果突然跳到他的身子上即便身体素质超群的他能一巴掌把它拍死,但更大的可能性绝对是吓得原地起飞,胡乱逃窜。
那一次,蜘蛛被打了下来好似又被一人扔了出去,死没死不重要,反正那是一只枯黑的蜘蛛,在空中甚至都能飘一飘的。
如今,一只飞蛾闯了进来,长弓隽铭虽是不想让飞蛾撞着自己,但是即便被飞蛾撞着了也不会反应多么地剧烈,所以便冷静地旁观——他还想着飞蛾好像应该是一种害虫,但是因为有飞蛾扑火的典故,他的心中是不愿意如何伤害这种生灵的。
对于飞蛾,他有一种淡淡的敬意,敬重它们能够悍不畏死地冲向火焰,敬佩它们能够如此不畏死亡,他做不到,他想要苟且偷生领悟人生的极致,他从飞蛾的身上有所获得,所以对它们没有一点点的恶意。
如果是苍蝇蚊子?对不起,小爷一巴掌把你们打成六瓣!
他冷静地旁观着,教室里许多人也旁观着,大多少年们并不畏惧反倒是觉得晚自习突然闯入一只飞蛾是一件有趣的事,为聊的晚上增添了生机;有些女生很是害怕,神色上都有些惊慌,有些女生的脸上却不是惊慌,像是···像是少年也说不出来的一种。
残忍?
恶毒?
早在同窗的第一天,我便是感受了每个人的气质,这里面有许多人人性本恶,让我反感;我知道人性本恶会被虚伪的面具隐藏,会因后天的学习与发展而渐渐消失,等待着某一天的卷土重来;可我没想到,今日,又是察觉了这种恶意。
虽是很淡,但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
他看着飞蛾——飞蛾就在教室里胡乱地飞着,有时候也会在角落停留,可是它一直没有飞出去,过了几分钟教室里变得平静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不少女生有些胆怯,时不时地会朝着飞蛾看看。
某时,一个愣头青的单细胞生物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像是主角一般走到教室后排拿了长条扫帚,在众人的注目下他持着扫帚击打着天花板上的飞蛾;在一段时间的交锋之后,飞蛾并没有飞出去,像是找不到出去的路一般在角落里乱窜,也或许是因为教室里有着灯光,灯光是它们追寻的梦想。
某时,单细胞生物终于是击打中了飞蛾的弱点,将它打落在了地上,不能飞行,在那乱动着,也像是奄奄一息,不过还保留了生机;它落在了最后排的清洁工具上,对学子们没有了威胁,便少了许多关注——单细胞生物耀武扬威一般,像是英雄轻笑着回到了座位,此时,许多少女心中没了畏惧,因为一只折翼的半死飞蛾,短时间内没有飞上天空的可能了,只能在后排的地面里,力地挣扎。
长弓隽铭看着这一幕,心中升不起叹息,因为它闯入教室怎么说都是打扰了学子们的宁静让少女们害怕了,所以被击落也是注定的事,能还活着就很好了吧,等着伤势恢复,再重新去寻找下一道光明。
“这个世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人类发展至今已经成了万物之首,甚至于想和浩瀚的天地一较高下。”
“鸡鸭牛羊只能被人们豢养,等着它们长大了肥了有肉了,就会被送入屠宰场,进入厨房,端上餐桌变成一道道美味的食物···大自然的铁则便是优胜劣汰,所以,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能有话语权,或是如我一般明哲保身,能够平平安安地苟且一世,就行了。”
“你飞进来,是因;你掉落尘埃,是果;因果报应丝毫不爽,没死,就是你最大的幸运了吧!”
“此后没有人会关注你,所以等着夜晚来临,你舔舐了伤口,就去寻找新的光明吧!”
少年随意想着,继续做自己的事了,可是某时他又忽然一惊:发现有几个女生居然是悄咪咪地靠了过去,拿着一个被剪了上半部分的瓶子,将飞蛾装了进去。
这是要干嘛?
长弓隽铭心中越发有了不安,但在晚自习的课堂上也只能看着她们将飞蛾放进了瓶子中,他还看见她们与花想容坐得十分靠近,看见花想容靠了过去;心中有了淡淡的放心。
因为他坐的位置,他并不知道她们在做着什么,但心想她们身为女生也不会做什么逆天的事,最多把那只飞蛾杀了。
灭一只飞蛾实在普普通通,且不说飞蛾应该是害虫,只说人类相比于飞蛾的巨大似乎做什么都可以;我又不是圣母,不是素食动物,平日里经常吃肉,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我的手上早就沾满了动物们的鲜血——我没有那么的仁慈,年少的我一味追求强大,即便是如今也追求肉身到达我所能够到达的巅峰,这样我就有一定保护我自己的能力,保护我所珍惜之物所爱之人的能力。
我不会为了一只飞蛾做什么,不会为了一只飞蛾与她们起冲突,若是那般的话,班上理解我的人可能只有一两个,即便是我自己,恐怕都不能理解自己。
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啊,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改变?暴虐者用虚伪的善意掩盖自身的残忍?我是万物之首的人类,是试图挑战天地的凡人之一,不是什么好货色。
想着想着,自嘲着,长弓隽铭的心中升起了几分淡淡的不安。
这份不安,也终于在下课时候,达到了巅峰。
——
自习课,下课了。
长弓隽铭所事事地用余光观察周围,发现几个住校生发现几个本质恶劣的人发现几个单细胞生物朝着她们走了过去围观着什么。他心一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座位,走了过去。
看见了,心中立马升起了愤怒。
原本的飞蛾,还留了不少的生机,最多只能算一半的奄奄一息;可是如今的飞蛾被泡在了水中,那双翅膀变得湿润而残缺,像是被人剪断了,它在水中几乎不动,偶尔动弹一下也只是让水面微微有些不平,而周围的人的神色满是笑容,似乎对飞蛾的惨状感到比的开心。
飞蛾在它生命的末尾,迎来了惨人道的折磨,周围的人像是看热闹的一般,只觉得有趣!
一瞬间,长弓隽铭的心中有了暴怒,触动人生突然释怀之后的他更加平静,可是他却法掩饰自己的愤怒;一瞬之间,他将自己代入了飞蛾的感受:若是我被人折断了双翼,被人把我的躯体弄得残废,被人埋入水中感觉到绝望的窒息,我会怎么想?我会对这些人抱有最深的恶意与恨意,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消灭,恨不得他们下一刻就死去,如果我的下一世比他们更加厉害,能够把他们控在手中,那么一定会让他们体验我所经历的绝望。
“我知道,大自然的铁则就是优胜劣汰。”
“我知道,实验室里有许多小白鼠,也在遭受着惨痛。”
“可是,自由的飞蛾与小白鼠不一样,它也不是我们豢养的宠物···我能接受我如果是宠物的主人,我如何对你都是可以的,因为你的生命掌控在我的手中,往好了说宠物是人类的朋友,往坏了说只是棋子罢了——人类,可以随意地摆布棋子;可是飞蛾不是!它并不属于你们,它只是追寻光芒,你可以将它杀死,但不能折磨它,这样太残忍了,太没有人道了,太过···”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他看着他们,又一次发现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笑得那么地开心,他的心中却只有悲哀与愤怒。
他看着那几个住校生那几个单细胞生物那些本质恶劣的人,知道他们都留给了他坏印象,可是,他看向花想容:她的灵动眸心给了他难忘的体验,他不想与花想容对立。
也许,是那几个女生做的,只是她挨得近?也许,她已经告诉她们少放点水,让飞蛾还能活着了?可是,现在这瓶子就放在她的桌子上,怎么来想,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少年的心中都难以升起理解之意。
他犹豫了不知多久,也许仅仅是数十秒,但却给了他漫长之感,他终于是随着心中所想走了过去,对着花想容说道,“花想容,将它放了吧!它快死了,就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别折磨了。”
这是继相识之后,少年第一次没有叫她汉堡的名字。
她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一是觉得少年平静的话语中有着充沛的愤怒,能够平静地说已经是很好了;二是觉得少年似乎变得遥远了些,明明近在身边,伸出手就能碰见,却仿佛远在天涯。
“这是我们抓住的,凭什么你说放了就放了?”
“你算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