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缙向二人拱拱手:“贝勒爷、梅老弟来了。未曾远迎,真是失礼啊!”载溆放下茶盏,摆摆手,道:“咱们一家人,表弟客气什么啊!”
顾缙在主人位坐下,曾管家上了杯茶,就站到旁边去了。载溆先说:“表弟,不瞒你说啊。我本想早点来给舅太爷拜年,不过啊,额娘这几日不舒服,我在家里伺候着,也走不开。”
听闻老福晋有恙,顾缙连忙问道:“老福晋欠安,怎么没告诉我们啊?”载溆说:“也大碍,额娘不叫往外说,怕惊动了各家亲戚。也就是除夕晚上,她老人家高兴,要跟孙子孙女一起守岁,结果年纪大了吃不消,着了凉。不过,表弟不用担心,前天见大好了。”
顾缙听他又这么一说,放下心来,说:“贝勒爷乔迁新居,头一回在天津过年。论理,我们小辈也要去给老福晋拜年的。只是今年,老太爷到西山去了,家里也手忙脚乱的。”
载溆接着说:“年前,府上来人送礼,是说了不用给老太爷请安。可是额娘说,舅太爷是兄长,就算是不在家里,我们小辈也要尽到礼数。”
顾缙觉得过意不去,便说过几日去天津看老福晋。载溆又说:“表弟,不忙的。额娘说了,现在隔得远了些,府上应酬往来多,老弟公务繁忙,哪天得空了,去请个安也使得,不拘时候的。另外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好,天气冷了,也不惯出来,你们去了,她自然欢喜,又不能不见。”
一旁喝茶的梅安生,这时开口说话了:“你们两位啊,真是客气!推来推去,我这个外人哦,都听不进去了!”
载溆和顾缙都笑了,载溆说:“还是你老兄说的直白,你说吧。”
梅安生接着说:“少江兄,我跟贝勒爷本来想去西山。转而一想,老人家要静养,就怕我们这些俗人搅扰。我们上赶着过去,不是没眼色么?就请老兄转达吧!”
载溆附和道:“是啊是啊,不好打扰舅太爷。”顾缙说:“我就谢过两位,一定转告家父!”说着,顾缙又问要不要添茶水,两人都说不用。大家坐着,随便说了些闲事,梅安生给载溆使了个眼色。
载溆说:“表弟,梅老兄这次来,专门带了好东西,要送你。”顾缙一听,客气道:“那怎么使得。节前已经收了厚礼,怎么好再要你破费。”
梅安生说不妨事,又向曾管家说:“就在楼下,烦请曾管家带人去搬过来,要小心一些。”
曾管家答应着,看了下顾缙,见主子点头,就下楼了。很快,曾管家领着几个听差上来,搬了个木箱,打开以后,是四个单独的木匣子。
梅安生说:“倒不是贵重的东西,不过是一些难得的葡萄酒。”说着,请顾缙和载溆过去看。其中一个听差,是梅家来的,站出来说:“贝勒爷、顾老爷请过目。这是四瓶葡萄酒,品丽珠、赤霞珠、梅尔诺、佳丽酿各一瓶,都是法国原产的。”
顾缙道谢,连声说受之有愧,让曾管家将葡萄酒搬下去,小心放置。
主宾三人归座,梅安生又说:“少江兄,先别忙谢。我还有一事相求呢。”顾缙问何事,梅安生说:“早就听说,府上有当年御赐的玉瓶,一直缘观赏。今天我跟贝勒爷此来,想开开眼。”
顾缙面露难色,说道:“既然这么说,老弟必定也知道,如今这玉瓶已经不在顾家了。”
载溆跟着说:“这个自然,舅太爷给了二表妹做嫁妆了。不过,要请表弟通融一下,跟表妹说说……”
顾缙说:“贝勒爷啊,我实在是难办。”梅安生又说:“平日老太爷在,我们不好到他老人家面前去说。现在就是老弟做主,借来一观又何妨?”
玉瓶在顾绫出阁时,带出顾家了,而且顾绫向来不肯示人。因此顾缙本人也只是年轻时候,父亲鉴赏玉瓶时,在场看过一两次玉瓶。他推脱道:“说实话,二位,我总共也没看过几回。家父处世一向不喜张扬,我们做儿女的,不好随便以祖宗的荣耀显露于外人。”
梅安生一听,便假装不悦,说道:“少江老兄,你这是嫌我哇。这会子,贝勒爷跟您是兄弟,我这个外姓人。哎呀,真是不便久留啊!”他站起来,做了个揖,“那就告辞,打扰了”,说着就往外走。
载溆站起来,一把拉着他,说:“梅老弟!你要是走,我也走。”到了这里,顾缙不好再坚持,便说:“两位要看,或许不是不行。如今在舍妹处,我说了总是不算。要不,我陪着两位一起去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