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娅莉塔不忍再待下去,转身便要离开。
维汀却迟迟没有动身。
他忽然脱了套在神袍外的棉衣,盖在老人肩头。
「乌达叔叔。看来,这次不需要我为您垫付了。」
「神父大人。您总这样照顾我……我,」
老人低着头,双眼通红。
「我说过,不要再加上大人两个字了。」
维汀的声音轻柔而恳切。
「您一直是我们的恩人。」
「——哪里敢。我只是弃民,做的一切都为了赎罪……而您已经是教廷的神父……」
「我也曾是弃民。在连神明都没有选择我的时候,同样贫穷的您却愿意给我食物,让我活下来。在我眼中,岂止神父——您并不b神明更卑微。」
维汀身上仅有的十几枚银币,塞进老人乌达打着补丁的衣服里。
「您孩子在圣堂的祈祷,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帮忙。」
老人乌达却越发可是从,连忙想将身上的棉衣推卸开。
「当时的我只是给了您一个面包而已。怎麽当得起…」
「如果当时我没去偷您的面包,就活不到今天。」
维汀按住老人乌达的肩膀。
「一个面包值得作恶,却也可以是最大的善良。」
希娅莉塔与维汀走在街上。
「您……认得那个老人。」
希娅莉塔有些尴尬。
「我并没有要愚弄您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神明究竟选择了一个什麽人做圣徒。这个圣徒是你,我很高兴。」
维汀脸上有遮不住的笑容。
「我也是弃民区出身。尝过被神明抛弃的滋味。如果不是後来成功完成了祈祷,现在只会是路边的枯骨。」
说着,瞥了一眼希娅莉塔腰间的圣剑,【正义】。
「如果我今天执意要收税,您会怎麽样呢?」
「我可能会拔剑来阻止您。」
希娅莉塔回答得毫犹豫。
「哈哈。这个城里恐怕再没有你这样耿直的人了。」
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答案,维汀大笑。
「——好在你是圣徒。不然……」
言至於此,他却忽然重重叹息。
「您……怎麽了吗?」
希娅莉塔看出维汀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回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我的父亲,也曾为了别人的税务而拔过剑,反抗圣卫队。」
「那麽…」
「但他是弃民。所以Si了。」
希娅莉塔只能看到维汀的侧脸。
他没有表情。像一块悲伤的铁。
「他总说。【有贼,是治安出了问题。而有偷面包的贼,是这个国家出了问题。】
当时,我就隐隐约约猜到他会因何而Si了。」
维汀的脚步像过往般沉重。
「但我一直觉得,他是个英雄。能在弃民区里把我们兄弟两个抚养rEn,还能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即便被抛下,我也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自豪。」
……
两人沉默了许久。凛冬的北风从他们之间呼啸而过。
希娅莉塔觉得,不开口不行了。
「您,还有一个兄弟吗?」
「有一个哥哥。已经Si了。」
「是受到了你父亲的牵连吗?还是说,饥饿……」
「不。」
维汀冷漠地说。
「他早在第一次去神殿祈祷的时候就Si了。」
忽然,他又自嘲地笑起来。
「神明的意图,真是难以猜测啊。」
咬紧了牙,狠狠攥起身上的神袍。洁白的布料撕开细微的裂口。
「做弃民的那些年里,我就一直觉得,所谓的神职者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人渣;像乌达叔叔和我父亲这样的人,却反而被抛弃了——神明真不是什麽好东西。」
这话让希娅莉塔惊得停下脚步。
「但,您现在明明成为了圣职者——」
「所以之前看到你身上受的伤;我在想,神明会不会回应你这样的人。如果它回应了,才证明他的确懂得什麽是善。没想到,你却成了圣徒。」
不顾希娅莉塔的震惊,维汀还在继续讲着。
「你,或许可以改变这个国家。」
他手指希娅莉塔腰间的剑。
「——如果你的行为,就是神明的意志的话。」
希娅莉塔和维汀回到了大神殿。
「辛苦您了。圣徒大人。」
来不及解释此行的情况,希娅莉塔就被拥入人群中心。所有人都期待着她的任何举动,因为那意味着神明的恩宠。
「最近的失窃事件,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我的孩子总放不出神术。您是否能重新审视他的虔诚,指引一下……」
「商队的冲突事件我们论如何下不了裁决。还请您……」
希娅莉塔没有六耳三口,苦不堪言。
「维汀神父。请您帮我……」
回过头,维汀不知何时隐没在人群中不见了。
「梆梆梆。」
敲门。
「有人吗?」
吱呀一声,老人乌达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我捡到了它,写着这里的位址。不知道你对上面说的【降临教会】知不知情……」
可哥洛拿着旧斗篷上掉落的布片,站在老人乌达面前。
「……」
老人乌达不做声。沉默着打开门,将可哥洛请进茅屋。
枯瘦的身T抱住破烂的羽翼雕像,将底座缓缓移开。
一个深邃的地x出现在其中。
「你想要赎罪?」
老人乌达问。
「我想知道复活的事。」
「等到天使降临,一切都会偿还——」
他指着地x,示意可哥洛进去。
「只要,你肯付出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