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杨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道，「对於塞壬来说，它们应该也很清楚帝国不想要进行持久战。不同的是，帝国再耗费大量金钱的同时，塞壬却几乎是消耗的。我听说塞壬一族的战士是同和之国的怪物一种类型的生物。它们掳掠了兰涛省的数百万人口，其中可用来作为战士的人数也相当可观。」

杨峰最後下了结论：「所以塞壬一族实在没有任何提出和谈的必要。它们只需要静静等待，然後就可以看着帝国覆灭了。」

就在血雾的心沉到谷底的时候，珍妮特突然说：「说起来，它们的的确确提出了要进行和谈。」

杨峰与血雾异口同声地喊道：「什麽！」

——训练海军士兵着实不是一个正确地选择，尤其是在陆地上训练海军。

艾曼达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变成一个如此严厉的教官。还在「深渊」号上时，她也曾听过自己的同僚们是如何议论克利斯蒂安的。他们将他描述成了一个魔鬼，常年单身的花花公子由於内心的情感得不到宣泄终於变成了一个变态，靠着打骂士兵得到心理上的快感。艾曼达当然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只不过当时她也或多或少地认为，克利斯蒂安应该是处於个人得到原因，才会如此严厉的对待士兵。

等到真的去作为教官，艾曼达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态立刻改变了。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的知识倾囊相授，武器的使用方法，军舰的养护技巧，如何通过洋流辨别敌人的方向，通过云朵判别方向，面对塞壬时如何调整心理，怎样果决地杀Si塞壬。她知道，自己教会这些士兵的越多，他们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可能X也就越大。

每当她看到那些士兵不开窍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也知道，这不能全怪那些士兵。毕竟这里是陆地，纸上得来终觉浅，可惜这些士兵几乎没有熟悉大海的机会。她将那些将S击成绩不合格的士兵骂的狗血淋头。她从未想过，那些自己仅仅听闻却从未说过的脏话，如今能够如此轻易地从口中吐出。

她从一名士兵的手中夺过了步枪，粗暴的将他推到了一旁，举枪瞄准了远处的靶子，扣动了扳机。在活塞的一声巨响後，巨大的气压推动着子弹破膛而出，准确地命中了靶子的中间。她恶狠狠地对士兵说：「你是饭桶吗？这麽简单的事情还做不好？三点一线三点一线我说过多少次了？如果脑子不好就去看一下自己的脑子，以你这种水准到战场上就是去送Si！」

士兵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艾曼达突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重了。这名士兵刚刚入伍不过几个月，打出这种成绩很正常。自己不能要求人人都是天才。

但她的确是在按照天才的标准在要求这些士兵。

「你……你们先休息一下吧。」她抛下了那群士兵，走到了靶场的一侧，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看着那群新兵如释重负的样子，看着他们互相打闹的样子，艾曼达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当初克利斯蒂安会如此严厉地对待他们。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艾曼达回过了头。

久未谋面的克利斯蒂安站在她的身後，笑着说：「能借用你一点时间吗，艾曼达中尉。」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两人去的地方既不是什麽军事重地，也不是什麽政府要地，而是海尔中央公园。漫步在红sE砖瓦铺就的中央大道上，远处的喷泉喷出的水流在天空中炸开，泼洒到地面上，在天空上留下了一道彩虹。

只不过，那是在远方发生的事情，喷泉旁孩子们的玩闹声还若隐若现，而被林荫遮蔽的两人这里却空一人。两人坐到了公园的躺椅上，艾曼达看着克利斯蒂安的侧脸，鼓起勇气说道。

克利斯蒂安歪了下脑袋，问：「什麽事？」

艾曼达深x1了一口气，然後说：「你还记得你很讨厌的一个外号，叫‘棺材板’的那个外号吗？」

「记得，我一直在打听那是谁起的，可惜从来没人告诉我。」

「其实那是我起的。」

两人长久对视着，克利斯蒂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想跟我说的就只是这些吗？」

艾曼达点了点头。

克利斯蒂安转过头，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表白呢。如果只是这个的话，那我就原谅你了。」

-——多亏了他转过了头，艾曼达如此想道。若是他没有转过头，就会看到自己泛红的脸颊。

「你教导士兵的样子很严厉嘛，跟你在船上的时候截然不同。」

「您……您都看到了吗？」

「看的可是一清二楚哦。」

羞赧的神情逐渐消失，艾曼达看向远方，说：「是啊。我终於知道为何当初你如此严厉了，舰长。」

「为什麽？」

她看想克利斯蒂安，问：「您是将整个舰船上人的生命，都背负在了自己身上吗？」

克利斯蒂安不置可否。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沉重了，」她的双眼神地目视着前方，仿佛梦呓一般自言自语，「每当我看到那些士兵时，想的都是他们Si去的样子。我法克制自己将他们的Si归因到自己的身上。我拼了命想让他们多学一点东西，多学一点东西，就意味着多一分的希望。」

「恐怕不止如此吧，」克利斯蒂安说，「你没有对自己产生怀疑吗？怀疑自己执导的东西是误的，怀疑自己的所知会导致那些士兵Si去。」

艾曼达猛地看向克利斯蒂安，拼命点了点头：「没。果然您也是一样……」

「艾曼达，」克利斯蒂安握住了她的手，艾曼达的心突然跳的很快，这一次，她脸颊上的Ha0红没能躲开克利斯蒂安的眼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什麽？」

「若是你害怕的事情是真的。若是你教导的东西真的会害Si那些士兵，你会作何选择呢？」

——冷静……冷静下来！艾曼达深呼x1了几口，终於能够正常开口说话了。她思索着克利斯蒂安的问题，然後回答说：「我应该会到战场上，拼命去拯救那些士兵吧。」

「但只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法做到拯救所有人。」

「是啊，如果只凭我一个人，恐怕我最後也会Si在战场上吧。只不过嘛……」她的笑容中掺杂着奈、豁达、喜悦与解脱，却也是克利斯蒂安看过的最美的笑容，「背负其他人的生命实在是一件过於沉重的事情，这让我自己的生命显得轻微了许多。」

「原来如此。」

克利斯蒂安站了起来，他翻了翻自己的领子，朝艾曼达点了点头：「谢谢你，艾曼达中尉，让我也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三天后，艾曼达才知道自己的回答意味着什麽。在之後的人生中，她数次地回忆起那个下午，回忆着克利斯蒂安跟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想，也许，在那个下午，自己真的该跟他表白才对。

夜晚，杨峰敲响了珍妮特的房门。片刻後，门打开了一道缝，穿着睡衣的珍妮特露了出来。看着杨峰，她露出了奈地神情，但还是让杨峰进入了她的房间中。

「我说啊，你不能总是这样半夜再来找我。」尽管口头上抱怨，珍妮特还是给杨峰泡了杯红茶。氤氲的热气与温热的茶水足以让人的身T暖和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名义上我是鹰巢城的执政官，是不能对你的决策造成影响的。所以只能挑在半夜，没人发现的时候进入你的房间。」

看着杨峰坐下来，端起茶杯，珍妮特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问：「确定没人发现你吗？」

「放心吧，没人发现我。」看着珍妮特，杨峰YyAn怪气地说，「尤其没被赫尔特大公发现。」

珍妮特皱起了眉头，她很少见到杨峰做出形似小孩子发脾气的举动，也不清楚杨峰这是否是在试探她。因此她决定视杨峰的嘲讽，直接步入正题。

「说吧，找我有什麽事。」

「克利斯蒂安答应了。」

珍妮特看杨峰的眼神很陌生。

杨峰摆摆手，带着疲惫说：「我知道这件事本就在商量中。但我还是提前去找了克利斯蒂安。」

珍妮特深呼x1，努力保持着内心的平静，以及语言上的平稳：「原因呢，可以告诉我吗？」

「因为我觉得你做不出这种选择。」杨峰瞥了眼珍妮特，说。

一GU名的怒火从内心深处窜了出来，珍妮特靠在梳粧台前，抓着桌沿的双手逐渐用力。她抿紧了嘴，然後说：「我该感谢你吗？」

杨峰平和地说：「不客气。」

「我以前真是没发现，你这麽善解人意。」

「我们是要继续这样说话，还是谈论正事？」

珍妮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冷风吹了进来，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如今，只有低温还能令她冷静下来。

「克利斯蒂安答应了，对吗？」

「没，他说过自己曾经去过塞壬的领地，并且活着回来了。听他说，他曾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让最了解塞壬的去谈判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珍妮特不得不承认，杨峰是对的。

「你怎麽确认克利斯蒂安能够活着回来？」这是珍妮特担心的事情。她想，虽说克利斯蒂安曾经安全从塞壬的领地归来，但按照克利斯蒂安的说法，他是从塞壬的领地逃回来的。不论是人类或是异族，应该都不会对「叛徒」有任何好感。

克利斯蒂安是帮助珍妮特登上王位的功臣，珍妮特不希望看到他出事。

「他会活下来的。」

「你怎麽能确定？」

杨峰举起了茶杯：「能再帮我泡一杯吗？」他又抿了一口刚倒好的红茶後，带着困惑地神情说：「我也不知道为何塞壬会对克利斯蒂安如此感兴趣，甚至到指名由他参与和谈的地步。」

「可能这是报复，」珍妮特说，「这是塞壬一族的报复，因为克利斯蒂安曾经从塞壬一族那里逃脱，塞壬不能忍受这种事，所以想要骗克利斯蒂安回去。」

「也许是，只不过，也许有另外一种可能X，」杨峰放下了茶杯，双手交叉，看着地面说，「异族向人类提出求和这还是第一次。与人类不同，异族是一种感情十分强烈的种族。它们对人类怀抱着的不是极端的Ai意，就是极端的恨意。很遗憾，在帝国历史上曾经大肆屠杀异族後，再极端的Ai意也会转化为恨意。

在这种情况下，塞壬会对人类提出和谈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看过帝国的历史，塞壬与人类从来没有和谈过，对吗？」

珍妮特张开了口，但她突然意识到杨峰是对的。历史上，人类只与塞壬「停战」过，却从未和谈过。人类看着大海望海兴叹，塞壬看着陆地却不可得。两个种族一直在交战，却从未和谈。

「所以这一次，塞壬却突然对人类提出和谈，这种情况就很诡异了。更重要的是，它们指名要克利斯蒂安前去。也许……」杨峰皱着眉头说，「克利斯蒂安隐瞒了许多东西没有告诉我们。」

「是……关乎到塞壬一族存亡的秘密吗？也许他在前往塞壬一族的同时发现了塞壬的秘密？」

「如果是那样，克利斯蒂安就会直接告诉我们。毕竟他是一个帝国的军人，同时还痛恨塞壬，没道理不告诉我们。」杨峰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但这猜想实在太过离谱，所以他没有说出口。

总不能，塞壬是在劝说克利斯蒂安加入自己吧？

杨峰摇了摇头，将这个荒唐的想法赶出了自己的大脑。

「总之，克利斯蒂安应该会很安全的。究竟为何塞壬要他去和谈，只能等他回来再问他了。所以放心吧，公——陛下。」

珍妮特点了点头。这时，她觉得有些冷了，於是到窗边关上了刚才打开的窗。回过头，杨峰已经准备离开了。

手按到了门把上，杨峰突然停止了动作。

珍妮特问：「怎麽了，还有什麽事吗？」

「不，没什麽。」杨峰想了想，打开了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