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真是令人感动的同伴之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迸发出如此强烈的意志,但是……」
撒母耳的笑容徒然一冷:
「有件事我要先说清楚。我虽然为克洛威尔实施了手术,但目的只是説明他恢复正常的身T机能和大脑运转,并没有对他的思想和行为进行C控。所以——他对你持刀相向也好,选择留在这边也好,全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不相信!」
克洛威尔毫反应的样子像锥子一般深深紮进眼睛,即使如此,贝栗亚瑟依旧斩钉截铁地说:
「我所认识的克洛威尔……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怨恨舍弃坚持至今的立场,也绝不会为了一时的冲动,忘记更加重要的东西。他一直指引着我……一直,一直!我们约定过的,论发生什麽,都绝不会在一切落幕之前葬送自己!」
「你对他寄予的信任真是令人敬佩。」撒母耳话锋一转,「可是,作为将他推下深渊的始作俑者——你是以什麽样的立场来说这些话的呢?」
贝栗亚瑟一瞬间露出了退缩的神情。但那很快便被更加深刻的决意所替代。
「我没有必要跟你告诉你。」
「当然有必要。因为克洛威尔是我重要的部下。」
「他不是!」
充满灼烈感情的对话仿佛会休止地持续下去。但,处在风暴中心的那个人显然对这一切都毫兴趣。
「……聊的争吵就到此为止吧。」
——於是,凉薄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贝栗亚瑟循声移动视线,虽然那声音嘶哑又低沉,但那确实来自始终声息站在一旁的克洛威尔。
他盯着她。
「……很遗憾我们最终以这种形式重逢……但是,贝栗亚瑟。撒母耳说的没,这的确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放弃了荆棘骑士团副团长的身份,选择了黑sE号角。」
「…………」
贝栗亚瑟一时间什麽都没能说出来。
「……我不相信。」
「如果你要把刚才对撒母耳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的话,那你可以省省力气。」克洛威尔漠然说,「我没有聋也没有哑,脑子也没有出问题。刚才一直沉默,纯粹只是觉得没什麽好说的而已。但是……听完你说的那些话,我总算是明白了你对我这个人存在着多大的误会——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最终才会选择截然相反的道路。」
「我不相信。」
「这并不是你‘相不相信’的问题。只是我最终接受了自己的本来面目——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仅此而已。」
「我不相信……!」
贝栗亚瑟感到喉咙犹如梗着一把碎冰碴,似乎只有拼Si抵抗才能缓解这种深入肺腑的寒冷。对此,克洛威尔就像早有预料似的微微挑起嘴角——露出面具裂开般的笑容,接着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了一本墨绿sE封皮的笔记本。
那是贝栗亚瑟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初代团长副官,贝栗亚瑟的母亲蜜莉安的日记。
被数人慎重地保护,记载着令许多人失去了X命的历史的宝贵日记。
克洛威尔辗转调查最终将它握在手中,并且发誓会珍惜它和倾注其中的前辈们的希望。
而,现在。
他握着染得漆黑的佩刀,左手高高抬起将日记本举到离贝栗亚瑟最近的地方。一瞬的停顿,在贝栗亚瑟反应过来这个动作的意义之前,他迅速而轻盈地将日记本向上一抛,接着猛地挥刀斩击——
复数的纸张碎裂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贝栗亚瑟呆然地望着狼狈掉落地面的残片。下一秒,克洛威尔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了上去,用鞋底将那些纸片碾得更加破碎。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与你们之间——或者说,我与荆棘骑士团之间最後的关联了吧?」他悠然说,「好了,这下所有的联系都切断了。当然,记载在里面的情报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请你们自行花上几百年去好好调查吧。」
太过强烈的冲击让贝栗亚瑟僵在了原地。
如果说这就是克洛威尔的自我证明的话——一切都已经太过直白,再也容不得半点狡辩的余地。
克洛威尔不会再回来了。
——这就是最後的答案。
「如何,贝栗亚瑟?这下……你也该明白克洛威尔真正的想法了吧?」
撒母耳笑眯眯地说:
「克洛威尔已经醒悟了。堕落为怪物的自己并不能守护任何东西——他也没有必要再去守护这个将他推进深渊的国家。因此,他选择了我们。你又如何呢,贝栗亚瑟?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做一个‘骑士’的话,那只能说明你依旧执迷不悟。回来吧。这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始终被隔绝在外的嘈杂喊杀声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鲜明了起来,脚步声怒涛般朝他们席卷而来。贝栗亚瑟望着克洛威尔,望着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切的撒母耳,望着面表情的零,用力地——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她重新绷直了胳膊。
苍月的剑尖毫犹疑地——指向了克洛威尔的喉咙。
「……我本来,还想要谢谢你不顾一切地去救我。」
她盯着克洛威尔。於是,克洛威尔用平板的声音答道:
「不必道谢。因为从你活过来的那一瞬间我就开始後悔这件事了。现在我没有杀你,纯粹只是因为撒母耳还对你抱有误的期待而已。」
「……是吗。那麽,至少……感谢你给了我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背後的声音b近了——那是贝栗亚瑟万分熟悉的声音。骑士们挥刀怒吼的声音。敌人溃散的声音。盖理怒声呐喊的声音。科尔温对着通讯器下达命令的声音。哈尔挥动法杖驱使狂风的声音。莉兹发号施令、举枪S击的声音——
数的声音织成的护盾之中,贝栗亚瑟挺直後背,凛然说道:
「所以,撒母耳。请你听清楚,我绝不会……接受你的邀请。绝不。我是荆棘骑士团的骑士,我永远——都会是个骑士。你法阻挡我,我也不会允许你C控我的命运。至於克洛威尔……」
贝栗亚瑟最後一次将目光投向克洛威尔。
「克洛威尔。现在的我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我不能断言任何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原谅嫌疑未清的我。」
清澈的红瞳之中再也没有犹豫。
「同样的……我也不会原谅背叛了我们的你。我知道我今天法将你带回去,但是,我不会轻易放弃。从前一直是你单方面地提出要求,单方面地定下约定——这次,终於轮到我了。回来吧,克洛威尔。这个约定……永远有效。」
低沉的蜂鸣声响彻云霄,庞大的Y影携着寒风一同驾到。终於姗姗来迟的黑蔷薇骑士团翼轮和鸢尾骑士团翼轮停留在苍莲广场上空,将舰载曜力Pa0对准了凤凰雕塑下方的撒母耳、零和克洛威尔。
离克洛威尔只有几步远的贝栗亚瑟,当然也在S程之中。
「前方发现敌方首领!翼轮准备S击!」
「喂,所有人给我退後!退到安全范围内——!那边的家伙给我听着,赶快投降别耍花招,不然老子马上让你们脑袋开花——!!」
「贝栗亚瑟!你的任务结束了,快点离开那里——!」
科尔温的喊声与盖理的怒駡声,还有莉兹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
——这既是警告,也是发动最後攻击的信号。
「原来如此……是打算让你来拖住我们吗。太过意料之中了反而有些令人趣。」
撒母耳露出了恰如其分的失望表情。喷出嗡嗡声响的曜力Pa0对他们来说似乎没有任何震慑力,克洛威尔依然手握黑刃与贝栗亚瑟对峙,零依然睁着了生趣的眼睛冷漠旁观,而撒母耳,则在扫视了一遍骑士们形成的包围圈,和他们脚下Si气沉沉的黑sEr0U块之後,又将目光落回了贝栗亚瑟身上。
「看来那些傀儡也到达极限了。虽然没能让你回心转意很是令人遗憾……但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传达了该传达的事,我让你见了你该见的人——即使你不愿承认,动摇与不安的种子也会子在你的心中生根发芽。变化即将来临,贝栗亚瑟。如果你依旧要固执己见的话,那麽,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能在这条末路上坚持多久吧!」
「……」
贝栗亚瑟没有回答。她早就就说完了所有她认为自己应该说的话。
「……骑士贝栗亚瑟,准备撤离!敌方坚持反抗,请求曜力Pa0S击!」
——因此。
她只是像一个骑士一样,恰如其分地回应了命令。恰如其分地,保持着准备攻击的姿势,在用目光警戒克洛威尔等人的动向的同时,快速後退。
距离安全区域一百英距。以贝栗亚瑟的速度来说,即使是警戒状态下的後退,也只需要半分钟不到就可以走完全程。而这半分钟——恰好就是曜力Pa0完全发S所需要的充能时间。
「——黑蔷薇——开Pa0!!」
震彻天地的号令声与Pa0管咆哮的声音同时响起。足以让所有祈愿者的识别本能震颤的光团在黑sE涂装翼轮的曜力Pa0先端汇聚,被压缩至极致的力量发出巨大的尖啸声,然後——
释放。
爆炸声。强烈的震动。几乎要将人灼瞎的火光。冲击波犹如巨浪般向还未完全撤离危险区域的贝栗亚瑟袭来,情急之下她只能尽量压低身子以抵御冲力。然而,正因如此,迎着狂风的她才望见了那意料之中却又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贝栗亚瑟,我发自内心地希望你没有参与这个计画——要是你过了这麽长时间还是毫长进的话,我会非常失望的。」
——浓烟散去,撒母耳若其事地、惋惜地,露出了笑容。
克洛威尔不知何时已经退回了撒母耳身前,他像刚才一样面表情地绷直胳膊保持警戒,手中的黑刃随时准备剖开任何冲向他们的人。在他背後,零静静站立,原本黯淡的蓝眸就在这一瞬间,绽放光芒。
曾在塞威治见过的裂缝此刻出现在了他们身後。
就像是空气本身张开了眼睛一般,蠕动的裂缝缓缓扩宽,显露出内里海洋般DaNYAn的限黑暗。
贝栗亚瑟对那仿佛能将一切吞噬殆尽的虚情景再熟悉不过。那毫疑问,是通往曜之世界的通道。
「见鬼了……!那是什麽东西?!」
「天空……裂开了一个口子?!」
超越常识的景象让骑士们组成的包围圈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但很快,科尔温他们的吼叫声镇压了所有人的不安。抓住了这一瞬之间的寂静,贝栗亚瑟大声喊道:
「敌人打算利用‘特殊手段’逃脱追捕!请求追加Pa0击——!」
「了解——!鸢尾——开Pa0——!」
莉兹的吼声与上空Pa0管的震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头顶着苍岚王国所有骑士赌上一切的最後一击,撒母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接着在Pa0管疯狂运作的同时——鼓着掌大笑起来。
「杰作!真是杰作——!果然,越是不该存在於历史之中的渣滓越是喜欢苟延残喘垂Si挣扎!但是,渣滓终究是渣滓——再怎麽胡搅蛮缠,最终也法摆脱既定的命运。妨,我很喜欢。我很欣赏你们的JiNg神——因此,作为这场开幕剧的谢幕礼,请务必收下我准备的这份‘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