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早晨他获得的「命令」……果然,是「虚假」的?
琰帝当然不在乎零的胡思乱想。不如说,撒母耳的有意忽视让他愈发愤怒了。他更加往前踏了一步:
「‘太好了’?什麽叫‘太好了’?!」他吼道,「就因为你那令人发指的‘命令’……贝栗亚瑟Si了,她Si了啊!你口口声声向我保证她是最重要的棋子——结果,你居然任由自己的容器杀了她?!那之前你让我累Si累活结果全都是白费功夫是吗?真是岂有此理!你taMaE脑子有问题吧!」
撒母耳慢慢地将目光移向琰帝。突然,他眉头紧皱,急促地喘息了一阵——然後,他从沙哑的喉咙中挤出声音:
「不必担心,琰帝。」
他说。
「我理解你的焦躁。但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必须经历的过程。就像从前我跟你说过的那样……这是我能做的最後的事了。今早的意外是一个重大的疏漏,但还好,我早些时候便开始实施的一些计画产生了效果,它们仍旧把事情引导到了一个尚存挽留余地的方向上。」他不动声sE地瞟了一眼零,「今後,我埋下的‘种子’大概也会像这样逐渐开花结果吧……不能亲眼见证,恐怕是我唯一的遗憾了。」
琰帝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似乎在揣摩撒母耳的话。
「……就算是一块发霉面包也能被你说成稀世佳肴,我凭什麽相信那只是个‘疏漏’?」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炎胧的握柄,「贝栗亚瑟就躺在南翡翠森林里,整个人摔得像个烂番茄一样,不知道能不能捡回一条命,你跟我说那是你的疏——」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琰帝。」
撒母耳轻描淡写地打断了语气激昂的琰帝。
「我不是指……贝栗亚瑟现在的下场出乎我的意料。她的‘Si亡’是情理之中的结果……我只是没有料到,她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攻击零的眼睛——且对迫在眉睫的Si亡没有进行任何反抗。我没有料到……她还是和从前一样。」
琰帝愣了一下。下一秒,奔腾的怒火染红了他的双眼。
「撒母耳——!」
「够了,琰帝。已经这麽多年了……你早该懂得,幼稚的愤怒永远法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撒母耳靠在墙上,显得很疲劳,「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的的确确,重视贝栗亚瑟胜过我自己的心脏。我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超出你的想像,我b谁都希望她成长为我们的‘王牌’。但这不代表她可以逃过这次考验……如果她连这一关都熬不过去的话,她就不具备‘破茧’的资格。也不值得我们再为她花费时间。」
琰帝红着眼睛,盯着撒母耳看了好久。
「……所以呢?如果她失败了的话,你就要抛弃她去培养别的‘王牌’?」
「按照常理来说,这是最正常不过的选择。」撒母耳顿了顿,「但是我相信贝栗亚瑟能熬过去。因为她注定要成为‘黑茧之王’。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愤怒……难道说,你不相信贝栗亚瑟吗?」
「……」
琰帝青筋暴起的手略微放松了一些。他好像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但表情依旧乌云密布。
「少挖坑给我跳。」他冷冷地说,「我只想提醒你一点,‘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知道……我虽然是个不起眼的打杂的下人,平常听话得就像你养的狗——但是,别忘了,狗也会咬人。一旦我发现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而那全都是因为你在从中作梗的话……我绝对会咬断你的喉咙让你陪葬。」
撒母耳微微一笑:「我绝不会违背约定。但……恐怕,我大概等不到你咬断我的喉咙的那一天了……」
「……哈?」
就在琰帝怀疑的目光的洗礼下——撒母耳缓缓地弓起背,双手搔抓着x口,痛苦地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间。他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母胎中的婴儿,Y暗Ha0Sh的仓库墙壁将他映衬得诡异b——
然而,这次,「异样」不再只眷顾撒母耳一个人。
琰帝听见自己斜後方传来一声痛苦的SHNY1N。紧接着是R0UT摔倒在地的闷响。他连忙回头去看,赫然发现零倒在了地上。他没有受伤的右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嘴里冒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呓语。
——细细的血流从他紧闭的双眼之中溢出,顺着脸颊流进两鬓。
「喂,零!」
琰帝只愣了一秒,便迅速从随身小包里掏出抑制药,打算掰开零的嘴准备往里塞。他隐约意识到大事不妙——就在这时,撒母耳低垂的头颅下面终於传出了微若物的声音:
「……乔伊——乔伊在哪里?」
「我怎麽知道啊!应该就在塔附近吧——?」琰帝焦躁地将药片深深压进零的喉咙,「你就不能用你那个什麽见鬼的‘脑内传音’把她叫过来吗?!我说,这到底是什麽情况?我以前可没听说过会发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喂,抑制药对你有效吗?」
撒母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虚弱地说:「我快要支撑不住了。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乔伊,快点到地下仓库来——……」
——就在这时。
撒母耳的声音突然断绝了。他就像是下巴被用力打了一拳一样,头猛然向上一昂——停顿了一秒之後,他的头缓缓地、颓然垂下,再也不动了。
他的额头上银光闪烁。一把匕首深深地Ha在那里,只露出了握柄和短短一段刀身。
这个深度已经足够将内里的脑组织破坏殆尽。
也就是说——论是谁,遭受这种攻击,都必Si疑。
「……骗人、的吧……」
琰帝震惊地望着血流满面的撒母耳——或者说,撒母耳的「屍T」。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根本没有察觉那把匕首究竟是被谁、是从哪里扔了进来,又是如何不偏不倚地Ha中了虚弱期的撒母耳。他更法相信——那个预料一切、掌握一切的男人,竟然就这样平淡乏味地丢失了X命。
——果真……「丢失了X命」吗?
撒母耳……Si了?
「……果然如此。」
——琰帝背後的门口传来了熟悉的成sHUnV人的声音。
「你们不会注意到一个曜力接近衰竭的人的接近——在你们看来,那样的人根本法构成威胁。的确,在你们状态良好的时候,我很难抓住机会反击……但如今这个局面,只能说是nV神眷顾——」
她明明穿着高跟长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琰帝眼睁睁地看着那高挑凛然的身姿出现在门口——她简直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幽灵。
「感谢你们露出破绽,好让我有机可乘。」
「……克莉斯老师。」琰帝不自觉地g起嘴角,「我原以为你已经打算安心当一只被圈养的小绵羊了呢。没想到居然是你先一步冲出来咬断了这家伙的喉咙……真是JiNg彩。真是……令人不爽啊。」
「‘不爽’啊。」
克莉斯手里握着她心Ai的鞭剑。她依然穿着那件沾着血迹的衬衣。经过这麽多天,上面的血迹早已经发黑变y,可她穿着它,就像是穿着战不胜的盔甲。
「我有数种方法可以让你不爽得牙龈冒血——但是,不凑巧,我现在没那个闲心听你油嘴滑舌。」克莉斯轻描淡写地说,「让开,琰帝。」
她的目光越过琰帝的肩头,直直地指向静坐不动的撒母耳的屍T。
「克莉斯老师,您大概对我有什麽误会。」
琰帝将左手的镰刀「炎胧」换到右手,目光始终紧紧黏附在站得笔直的克莉斯身上。
「我可不是你手下那些乖顺得像小绵羊一样的学生——你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立场的处境了呢。需要我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吗?」
克莉斯始终对琰帝的话毫反应,只在最後稍稍露出了一点慵懒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
克莉斯闪电般踩踏地面,将全部的力气集中於右臂,猛地将鞭剑甩向了琰帝。钢环鞭连接的五片剑刃就像节肢动物一样绽开身子,在离心力作用下化为了一道极其危险的锋利锁链,一旦被其击中,只会落得被拦腰斩断的下场——
「——!」
琰帝瞬间便作出了反应。几乎与克莉斯抬手挥剑同时,他以炎胧的握柄为支点翻身跃起——剑刃贴着他的後背掠过,击中了老旧朽烂的墙壁。飞溅的火花同时照亮了满脸是血的撒母耳和昏迷不醒的零。
「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处境’和‘立场’,就像你一样。」
听闻此言,琰帝的脸sE顿时变得有点难看。与此同时——一连串尖锐的金属碰撞声过後,鞭剑回到了克莉斯的手里。
她的脸sE蜡h,轻微的运动就让她的额头渗出了密密一层汗珠。但,她的攻击依旧淩厉b人,她的语气依旧充满力量。琰帝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骄傲的nV骑士,那是真正的,包含着敌意的目光。
「刚才的话,我姑且就当做没有听到。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再一次对你刮目相看了。撒母耳对你高看一眼,容忍你活到现在……不是没有理由的。虽然——这个莫名其妙的决定让他像个白痴一样丢了X命。」
说这句话的时候,琰帝已经将自己调整回了应战姿势。他双手紧握着炎胧,却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某种激昂的情绪:
「但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打算g什麽?如果你的目的是‘不惜一切g掉撒母耳’的话,你现在已经成功了不是吗?还是说,你非得把这家伙剁成r0U酱才能平息愤怒,为此你不惜要跟几分钟後就会赶到的乔伊和安琪莉多正面冲突?克莉斯老师,你知道我们通常把这种行为称作‘找Si’吗……!」
——火花四溅。
这次,琰帝用炎胧正面接下了克莉斯的鞭剑。意料之中的是,尽管他已经在距离上尽量占据优势,鞭剑的第五和第六节剑刃仍然牢牢地咬住了炎胧的握柄——然而,两节剑刃并不足以造成威胁。琰帝只是翻转手腕将炎胧迅速一转,便轻松将之抖落了下去。
——毕竟,对重伤未愈且丧失了大部分曜力的克莉斯来说,光是拿起鞭剑战斗,几乎就已经是极限了。然而克莉斯并不打算——也绝不会屈服於此。
「你对真正的‘危机’根本就一所知。对,你说得没——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Si撒母耳。但是我并没有达到我的目的。‘撒母耳’还没有Si——你很清楚,不是吗?即使我把他剁成r0U酱,我也法百分之百确认他是否真正Si亡——」
她箭步上前,再次猛然挥出鞭剑:
「所以,带着你那愚钝的脑子给我滚到一边去!琰帝!别再浪费我所剩几的时间!」
——即使力量残缺不全,克莉斯的这一击依旧来势凶猛,仿佛能够劈山断海。琰帝灵巧地侧身,险险避过——但鞭剑似乎b他更加灵巧,不断以刁钻的角度袭击他难以庇护的部位。闪避、跃起、落下、矮身、就势翻滚……琰帝的动作行云流水,却始终法找到反击的机会。
然而,克莉斯却不断调整角度的过程中,一边用鞭剑牵制琰帝的行动,一边逐渐b近了撒母耳的所在之处。眼看着她下一击就要将鞭剑甩向撒母耳低垂的头颅,琰帝一咬牙,猛地一踏地面,闪身挡在了撒母耳身前,y是咬着牙用炎胧接下了克莉斯倾注全力的一击——
「咣!」
极强的力量与炎胧的刀刃猛烈撞击,剧烈的震动顺着握柄击中了琰帝的双手。琰帝只感觉到骨骼和肌r0U仿佛刹那间被麻痹了,然後才是钻心剜骨的疼痛——但,他并未因此放松一丝一毫。他利用鞭剑的剑刃缠紧炎胧的瞬间,突然将双手向内一沉——猝不及防间,克莉斯被拉得一个趔趄。琰帝暂时夺得了主动权。
「……给我……差不多一点!」他紧握着炎胧,吼道,「别小看打杂的啊,克莉斯老师!即使撒母耳是个让人恼火的混蛋,我也不会将自己老大的X命拱手送人!你有时间在这里白费力气,不如赶紧回去看一眼你的学生……!还是说,你已经连贝栗亚瑟的Si活都不关心了吗……?!」
「……」
克莉斯忽然放松了力气。全身紧绷的琰帝始料不及,克莉斯的脸就在此时贴到了离他极近的地方。
「我应该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去给那些孩子善後——况且,我相信贝栗亚瑟能自己扛过去,他们早就不需要我去为他们善後了。更重要的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任务。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任务。」
那双狭长的眸子近在咫尺,其中光芒闪耀,就像是利剑出鞘。
「那就是,用我这双手,亲自……给我的老朋友——送行。」
话音刚落。
克莉斯放开双手——放弃了自己挚Ai的鞭剑。在琰帝呆愣的那一秒钟里,她迅速地从绑在右腿上的皮套中H0U出了另一把匕首,同时箭步向前,以惊雷之势嘶吼着将刀尖刺向了撒母耳——
——「糟糕」。
这个念头在琰帝的脑海中短暂地闪现,随後便被限的空白所淹没了。
他分明看到,就在克莉斯的匕首即将刺中撒母耳的那一瞬——一道黑光在半空中猝然一闪。
克莉斯的动作还在继续。她手中的匕首突然失去了那种淩厉的气势,绵软地、歪歪斜斜地刺到了撒母耳脖子旁边的墙上。
刺耳的声音。
匕首掉落。
先前还充满力量的鲜活身T倒在了地上——
琰帝迟了一些,才看清那滚落在别处的,还残留着决绝表情的美丽头颅。
蜂蜜sE的卷发沾了灰尘。丰润的嘴唇变得惨白。那时刻蕴含着丰沛感情的双眼——此刻仅只是空虚地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