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撒谎,花奏。」
——彷若被巨人抡起的重锤狠狠敲中,花奏呆跪在地上,耳鸣让她完全法理解nV王的意思。
「我不明白……」她嗫嚅着,「我……我说的……都是事实……」
「就连你自己都能发现自己的证言漏洞百出——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我只是暂时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退一步说,」nV王并没有让她说完,「即使你真的失去了意识——你要怎麽证明,你确实是在‘火灾发生之前’就人事不省?」
花奏咬紧了牙齿。放在身T两侧的双手将大腿掐得乌青。
「我知道我在您眼中没有任何信用可言……作为孤儿院的老师,让这麽多辜的孩子失去生命……的确是我的失职。我已经心如Si灰……看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愿意背上杀Si孩子们的罪名!nV神在上……他们是我最珍惜的宝物啊——哪里有人忍心亲手摔碎自己的宝物?!」
她泣血呼喊。然而,那声音却没能在一片Si寂的议事厅激出哪怕一点波纹——就像是被一面透明的玻璃幕墙牢牢遮挡,幕墙背後的大臣与骑士们依旧神情严肃,仿佛什麽都没有听到。
「你当然会这麽说。」
nV王居高临下。她虽面表情,却不怒而威。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演技。如果你只是个从‘火灾’中侥幸逃生的普通人,我说不定会相信你说的话,向你奉上诚挚的同情与问候——但,你不是。你谎话连篇,你只是个假扮成‘普通人’的恶魔。」
「我、我不懂您在说些什麽……!」
nV王的锐利的目光几乎刺进花奏的灵魂深处。
「那麽,就让我来剥下你的伪装吧。」她毫不犹豫地向右侧长桌边的骑士们示意,「诸卿——请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现在,将你们彻夜调查的成果——将那个决定X的证据告诉我们,告诉这个执迷不悟的罪人吧!」
「是!」
骑士们的应答声没有一丝犹疑。首先站起来的是鸢尾骑士团的副团长莱特,他打开桌上的资料夹,沉稳地说:
「那麽,我先就纵火事件的大T经过做一个简单的说明。昨晚十二点左右,位於狄格尼提城外西街道两英距处的晨曦孤儿院发生了严重的火灾。尽管我们已经全力调动鸢尾骑士进行援救,但由於火势太过迅猛,以木质构造为主的晨曦孤儿院几乎被完全烧毁。孤儿院内的十二个孩子全部遇难,遗T数量和记忆碎片数量都与这个数字吻合。然而,由於长时间的高温炙烤,遗留的记忆碎片曜晶化严重,法再进行记忆回溯。孤儿院的管理员老师‘花奏’是唯一的幸存者,值得注意的是,她所在的房间的损毁程度并不像其他房间那麽严重——是唯一一处基本保持完整形状的地方。」莱特顿了顿,接着说,「此外,基本控制住火情之後,我们立即派骑士对孤儿院的周围区域进行了搜查。其结果——我们在东北方向的一片小树林中,发现了另一位管理员老师,尤兰达的屍T。」
「……!」
骗人的吧——花奏噙满泪水的眼睛如此述说。
「……」莱特看了花奏一眼——但也仅只是看了一眼,「我的报告到此为止。有关屍T的详细情况,将由赛维尔副团长进行说明。」
「……咳咳。」
接替莱特的正是坐在旁边的赛维尔。这位身材修长、脸颊瘦削的鸢尾骑士团副团长戴着眼镜,他拿着资料夹站起身——一边推眼镜一边轻声咳嗽的样子b起「骑士」,更像一个研究员。
「Si者——刚才莱特副团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晨曦孤儿院的管理员老师尤兰达。发现屍T的地点是孤儿院东北方向的小树林,屍T周边的土壤中浸有大量血Y,基本可以认定她确实是在那里被杀害的。并且,记忆碎片也被拿走了。」他说,「那麽接下来,本人将省略没有意义的情报,言简意赅地介绍一下屍T的蹊跷之处。首先是伤口。Si者全身上下只有一处致命伤,即脖颈右侧的贯通伤口,但,伤口的形态非常怪异——内里的组织翻绞在一起,像是被什麽急速旋转着的东西刺伤;其次是当时的状况。刚刚已经说过了,Si者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并且现场也没有搏斗的痕迹——也就是说,她一瞬间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尤兰达作为一名成年nVX,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任何挣扎……这说明,对方很有可能是一个极其强大且熟练的‘杀人者’;最後是Si因。任何一个看过屍T的人都会得出这个结论——尤兰达Si於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失血过多。因为,当我们的骑士发现她时,她全身的血Y几乎完全流尽了。一般来说,在那麽短的时间内且不借助特殊手段,想让一个人的血完全流g——是不可能的。」他话锋一转,「除非——是那些可以‘行不可能之事的人’。」
——花奏听着赛维尔的陈述,忽然变得脸sE煞白,身T像筛糠一样不停颤抖。
赛维尔当然没有在意这个小小的变化。他继续说道:「事实上,经後来赶到的荆棘骑士确认,尤兰达的伤口附近确实有曜力残留——证实是祈愿者所为。从尤兰达身上发现的信也印证了我们的猜想。那麽……请吧,莉兹团长。为我们讲讲那封至关重要的信吧。」
「……」
莉兹坐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她将自己的资料夹摊在桌面上,从夹层中取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上面还沾着发黑的血迹。
「在对屍T的後续检查中,我们发现了这封信。」她将它郑重地展开,展示给在座的骑士和大臣们——还有面如Si灰的花奏,「尤兰达小姐将它藏在内衣里面——她恐怕对即将发生的事早有预料,所以全力为我们留下了这个线索。信中揭露了大量重要的情报,为了避免转述误,接下来我将原样朗读这封信的主g部分。」
莉兹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我可能在劫难逃,所以,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如实记述。万一我真的发生不测,希望您能为我讨回公道。’」她读道,「‘与我朝夕相处,一同照顾孩子们的管理员老师花奏……她一直在用虚假的身份欺骗我们。她根本就不是苍岚王国的国民——她是十七年前灭亡的月曜之国的幸存者。’」
坐在对面的七位大臣瞬间就变了脸sE。文部大臣和财务大臣低声交谈了几句,其他大臣则连连附和,间或谨慎地抬头去看nV王紧绷的脸。只有白发斑驳的赫伯特将军神情严肃,没有表现出一点动摇——他交握双手,始终认真地倾听着骑士们的叙述。
於是,莉兹继续念了下去:
「‘谁都知道,月曜之国之所以走向毁灭,全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可是,这位元花奏小姐却将怨气全部倾注在了我们的王国之上——证据就是,她曾不止一次地参与过那些反王国的反叛者们组织的集会。我很害怕,我怕她这种极端的、不讲道理的恨意会波及孩子们。您或许会怀疑,我为何会知道她如此致命的秘密——我承认,我曾经g过一件不光彩的事……我偷看了花奏的日记。我总是忍不住去窥探他人的yingsi,於是,有一天,我趁花奏不在,用铁丝撬开了她的日记本——而这终於招来了大祸。发现我知道了她的秘密之後,她一改平日那温驯亲切的模样,露出了真面目。她威胁我,不准我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会用最残忍的方式——用祈愿者的方式杀掉我。我相信她做得到,因为她是如此善於欺骗!我很害怕,我知道我该保持沉默……可是,假如我就这样忍气吞声,最後我一定会後悔!我不相信她会轻易放过我……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她为所y为!哪怕是Si,我也要将她那罪恶的计画昭告天下!’」莉兹顿了顿,「‘请听我说。花奏正在谋划一件罪大恶极之事。她将月曜之国的灭亡怪罪于我们的王国,所以,她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向王国复仇——她想策划一场天衣缝的大火,烧掉孤儿院,烧Si孩子们——烧Si王国未来的希望们!nV神啊,怎样狠毒的恶魔才会想出这种计画!我猜她至今还未实行这个计画,就是因为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替罪羊……而现在,我出现了。我不奢求您能帮我规避悲惨的命运……我只希望,您能救救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莉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短暂的停顿之後,她说:
「後面的内容都是对阅信人的恳求。看来她原本是打算将这封信交到鸢尾骑士手上的……可惜,她没能逃脱。以上,就是我们鸢尾骑士团对孤儿院纵火事件的全部调查结果。」
莉兹坐回原位。椅脚在光滑的地面上拖出沉闷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议事厅中回响。跪在地上的花奏宛若雕塑,她的嘴唇数次开合,泄出不成声的呜咽——
「……为什麽……」她紧皱着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为什麽……尤兰达……为什麽要写这种信……!为什麽!为什麽啊——!!」
「……你还有什麽要说的吗?」nV王平静地望着她。
「……我没有……」
花奏徒然昂起头,惨烈地叫喊:
「我没有谋划那种可怕的事——!请您相信我……请您相信我!!唯独这个,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我永远都不可能对那些孩子下手,我——」
「总而言之——你不否认你是月曜之国幸存者,是吗?」
花奏呆呆地看着神情漠然的奥莉芙nV王。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颤抖着说,「可是……即使我是月曜之国的幸存者……我也不想,背负不该背负的W名!我们也有尊严,我们也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从没做过任何损害苍岚王国的事!不如说,我很感激……我很感激王国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如同石子落入深不见底的潭水。所有人都缄口不言,大臣们更是面表情。
但是花奏依然没有放弃,怀揣着最後一点细如蛛丝的希望,她挤尽全身的力气,向着纹丝不动的nV王呐喊、控诉:
「请您听我说!nV王陛下!」她喊道,「我不知道尤兰达是受谁指使,又是为什麽要写下这封信……但是,如果说有谁落入了陷阱,那个人也只可能是我!因为,昨天本不该是我当班,是尤兰达拜托我和她换班,所以我才……对了!她、她跟我说过,她是为了和未婚夫‘撒母耳’商量婚礼的事,所以才要调班!我们应该把那位撒母耳找来,问问当天究竟发生了什——」
「关於这一点。」
——花奏的话被情地打断了。右侧长桌旁的黑蔷薇前锋队副队长科尔温举起右手向nV王示意,得到nV王的应允之後,他接着说道:
「我们黑蔷薇前锋队的姬尔昨天曾与花奏小姐有过接触。有关‘调班’一事,她也进行了一些调查——我想我们可以听听她的成果。」
「当然。请吧,姬尔卿。」
花奏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头转向姬尔。与她目光相触的时候——花奏眼瞳中的最後一点光芒熄灭了。因为,坐在那里的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会为了N茶和花果磅蛋糕欢呼雀跃、会开开心心地教孩子们折纸的可Ai少nV——
坐在那里的,只是一位忠於任务与使命的骑士。
「遵命。」姬尔站起来——声音平稳,毫不怯场,「由於一些私事,我昨天早晨与花奏小姐见过面,并与她相处了两到三个小时。在那期间,花奏小姐表现出的友好与亲切,让我很难与尤兰达小姐信中写的‘恶魔’相对应。可是……从结果上来说,昨天,花奏小姐的的确确,向我说了假话。她很确定地跟我说,当天是她当班,也没有提到‘换班’的事——现在才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可疑。」
「那、那是因为——」
「还有。」姬尔没有给花奏申辩的机会,「花奏小姐说尤兰达小姐提出调班,是为了‘和未婚夫商量婚礼’……我不知道‘撒母耳’是谁,但是,事件发生之後,我连夜清洗了尤兰达小姐的人际关系——很遗憾,她没有什麽‘未婚夫’。我有超过二十份的证言证明,尤兰达小姐没有恋人,甚至没有什麽朋友。她跟父母的关系也不好,十七岁从艾拉罗拉搬到王都之後,一直孤独一人——就更别提什麽私交密切的男X了。所以,单论这一点——我认为花奏小姐在撒谎。以上。」
——姬尔坐下了。
留下一片Si寂。
花奏微张着嘴,愣愣地盯着空一物的议事厅角落。她突然哭了。
「没道理……啊……」她哭着摇头,「没道理……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
「你还是认为没道理吗?於我而言,整件事已经再清楚不过——」奥莉芙nV王严肃地说,「你怨恨我的王国,所以你打算复仇——以‘杀害辜的孩子’这种卑劣的方式。尤兰达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这加快了你实施计画的速度,於是,为了灭口,为了复仇——你杀Si了尤兰达,点燃了孤儿院,伪装成受害者,企图嫁祸给尤兰达。可惜你没有料到,尤兰达将这封揭穿了你的真面目的信,护在了最贴身的地方!」
花奏一时间什麽都说不出来。
「究竟……为什麽……」
她不再呐喊、不再挣扎、不再控诉——只是力地、悲伤地,说着不成声的句子。
「为什麽……要对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做到这种地步。我没有什麽‘野心’……苍岚国人也好月曜幸存者也好,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想不後悔地活下去……难道、难道就因为我是月曜幸存者,就连活下去也不被允许吗?!我明明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和孩子们一起活下去而已啊——!」
悲痛的呼喊久久地在议事厅中缭绕。其中蕴含的让人肝胆俱裂的感情,让冷漠的大臣和骑士们也终於有了一点点触动——
但,奥莉芙nV王没有。
她的表情和她整齐的亚麻sE发髻一样没有一丝破绽,犹如天造之物一般JiNg致的柳眉与嘴唇纹丝不动,剔透美丽的双眸完美而不含一点表情。
「曾经,我也期望你们是有活下去的价值的人。」
她声线平稳。
「但是,事实证明——你们不是。别忘记你们的国家做过什麽——他们曾与我们为敌,甚至将我们弃之不顾!我们苍岚历经磨难,踩着数牺牲者的枯骨才终於获得了和平与幸福——而你们却依旧Y魂不散。我知道,你们肯定怨恨着我——就像我始终法释怀一样。但,论我对你们抱有怎样的感情——这始终,是我个人的判断。我不会将此与我该代表的立场混淆,更不会借此冤枉你的清白。只是,我的骑士们陈列出的如山铁证,和你那苍白力的辩驳——你认为我应该相信哪一个?你认为那些惨Si的辜之人,会让我相信哪一个?」
「……」
花奏什麽都没有说。什麽都没能说出来。
在nV王的注视之下,她颤抖着,声地俯下身子。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