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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祭典集市的人流达到了高峰。
集市的小摊从王g0ng大道一直延续到了苍莲广场,一串串彩sE小灯将挤挤挨挨的店铺连在了一起。孩子们像鱼一样灵活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偶尔发现了一家挂出「只限今日」的牌子的霜淇淋店或者是炸点心店,便亢奋地跑上前,回头大声喊着自己的父母。
暖hsE的球形室外专用吊灯像一个个微型的月亮,照亮了夜sE下的道路,照亮了熙熙攘攘的人流,照亮了每一个人脸上的幸福神情。
「感觉今年参加祭典集市的人b往年都要多啊……」
「啊,小心!」
艾格莎惊呼道。艾文慌忙一侧身,一个逆流而行的小男孩擦着他的衣角从他们之间穿过,叫着同伴的名字跑远了。
「真危险……」艾文奈地推了推歪掉的眼镜,「这麽拥挤怎麽可以放任小孩子乱跑呢?要是摔倒了怎麽办……」
「是啊……对孩子们来说,这里简直是“危机四伏」呢。还好今天我跟着来了,不然你一个人的话,恐怕转眼就找不到他们了。」
艾格莎抬眼望着前面的三个人——狄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薇拉,一边东张西望喋喋不休;拜则走在稍後的位置,一言不发,看起来心事重重。
「他们真的没事吗?」艾格莎担忧地说,「出发後拜和薇拉就一直不说话……他们俩到底怎麽了呢?」
「那个嘛……」艾文耸耸肩,「总而言之,发生了很多不好细说的——」
「啊!前方发现炸双生草团子的小摊!」
狄兴奋的叫声打断了艾文的话。艾文和艾格莎顺着他闪闪发亮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苍莲广场上黑压压的队伍。队伍最前端,依稀能看到暖sE的微光和热腾腾的蒸汽。
「寿命和我国历史一样长的集市特sE!不吃那个简直白来一趟!好,薇拉,拜,跟我来!说什麽我们也要抢到五人份炸团子!」
「我才不要吃。」薇拉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要吃的话你自己——喂,你g嘛……笨蛋!快放开——」
「冲啊——!拜,快跟上啊!」
狄欢呼着不由分说地推着薇拉冲了过去——就像在推一辆战车,y生生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了一条道路。拜显然有些跟不上狄的步调,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之後,却又显得有些犹豫。
站在他身後的艾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於是,他走上前,轻轻地在拜背上推了一把。
拜一惊,回过头望望艾文。艾文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拜抿起嘴唇,握紧了拳头。他面朝前方,深x1了一口气——然後拨开人群追了上去。
「……肯定很快就会和好的。嗯,我相信。」
艾文专注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艾格莎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啊,」艾文回过神来,脸一红,「……呃,嗯……难、难道说我做了什麽奇怪的事吗?」
「当然不是……哈哈,」艾格莎眨了眨眼睛,「只是觉得,‘嗯,果然是艾文啊’。就是这样而已啦。」
「那是什麽意思……」
「别在意那些啦。总而言之,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对吧?」
「……对。」艾文如释重负地笑了。
「那我们也不能走远,就在这附近转转好了。刚好这边也有很多看起来很有意思的店呢……啊,b如说——」艾格莎兴致B0B0地拉着艾文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小店,「这家,怎麽样?我记得艾文很喜欢宝石原石吧?」
两人停留的是一家手工饰品店。深紫sE的绒布上既摆放着光泽质朴、晶莹剔透的珠宝原石,也陈列着JiNg雕细琢、璀璨夺目的各sE首饰。看得出店主的眼光和手艺皆属不凡。
「哇……好漂亮。」
艾格莎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戒指。仅只是简单缠绕的银丝却将中心的蓝sE宝石衬托得宛若雪原中悄然盛开的花朵,让人一落目便法再移开目光。
「您真是有眼光。」
店主是个有着小麦sE肌肤、紮着两根麻花辫的年轻nV孩——看起来b艾格莎和艾文还要年轻。她热情地介绍道:
「这是目前数量已经十分稀少的琉蓝石,目前只有浓雾之森与圣山交界的崖洞中才出产,完全靠人工采掘。您看里面像星星一样的光点……品质越好光点越多。」
「真的哎……!」艾格莎递给艾文看,「里面就像有一条银河……」
「的确,成sE很不。」
艾文感叹道。他想了一会儿,然後用稍微有些认真的口吻对艾格莎说:
「如果你喜欢的话……艾格莎,我买下来送你吧?」
「……为什麽?」艾格莎很惊讶。
「呃……你看,」艾文磕磕巴巴地说,「今年你生日的时候我正在出差啊。就当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可是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特产不是吗,那就是礼物啦。再说艾文现在还身负‘巨额债务’……我怎麽忍心让你买那麽贵的东西给我呢?」
艾格莎将戒指放回原处,笑着对艾文说:
「而且……戒指不能随便送人啊。戒指得送给艾文最重要的人才行。」
艾文没有说话。
艾格莎很快就被旁边店铺的手工织物x1引了过去。他注视着她,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他重新转向少nV,压低声音,「刚才那枚戒指,请帮我包起来。」
「……啊,好的!」
少nV脸上的失望神sE一扫而空。她兴奋地挑了一个好看的深蓝sE盒子,将戒指放了进去。
「优惠算你两千五百欧可!」少nV笑眯眯地将盒子递给了他,「要拿来当定情信物的话,这可是个超级bAng的选择哦!」
艾文涨红了脸。他什麽都没说,只是迅速地数出了足额的钱交给少nV,然後拿起首饰盒藏进了口袋。
这一切,艾格莎暂且还一所知。
炸双生草团子小摊前排起的长龙几乎把苍莲广场堵得水泄不通。即使站在广场周边的草坪边眺望,也忍不住要折服于狄格尼提人对建国纪念日非同一般的热情——反倒让人对团子的味道丧失了几分信心。
至少,拜现在对那该Si的团子没有一点兴趣。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冻结了,身T法动弹,大脑法思考——此时的自己简直连广场中心那尊凤凰雕像都不如。至少它那展翅y飞的姿态和真的没什麽区别。
……狄这个混蛋……
他使劲瞪着队伍的末尾——那个一头金发、长得b洋娃娃还要漂亮的少年正和排在前面的几个二十来岁的nVX相谈甚欢。不知他说了什麽,nV士们发出在面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时才会发出的尖叫声,然後笑着把前面的位置让给了他。
这都行?!
拜大惊失sE。他原本对狄先前那个轻率的决定满怀怨言,可在看到这一幕之後,他忽然动摇了。
说不定,在狄心中,自己的烦恼根本不能被称之为「烦恼」。甚至,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拜在因此而烦恼。
因为对他来说,「用言语表达自己」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那我去排队好了。拜你在这里照顾薇拉吧」。
——因此,十分钟前狄才将这句话说得如此轻松,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笼罩在他和薇拉周围的沉重气氛。
「……」
拜很想转头去看看薇拉的表情。这十分钟里,这种念头曾经冒出过数次,却没有一次成功——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该Si的……明明来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啊——
脑海中的小人在对自己拳打脚踢。
快说啊。
快说啊——!
只要开了口,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拜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他这麽想,然後趁着大脑暂时空白的那一瞬间转向薇拉,张开嘴——
「如果你要道歉的话……我想还是免了吧。」
薇拉先一步开了口。拜愣了愣,接着才看清薇拉的表情——她就像往常一样镇静,镇静得让拜觉得下午的一切似乎只是自己的梦。
她注视着不远处的人群,继续说道:
「我听队长说了。狄把我那所谓的‘悲惨的过去’告诉你了,对吗?」
「……是这样没……」拜老老实实地回答。
薇拉顿了顿,没说话。
「也就是说,你之所以心怀愧疚,只不过同情心作祟而已。」她面表情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的人生也不需要你来说‘抱歉’。坦白来说,那件事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关系——反倒是我,擅自Ha手你的事,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薇拉用话语在自己周围筑起了铜墙铁壁。拜被隔在外面,一时间什麽话都没有说。
「……不,我不是因为‘同情’才要跟你道歉的……」
——片刻之後,拜有稍有些疑惑的口气说道。他怎麽也想不通薇拉怎麽会那样想,於是认认真真地解释道:
「嗯,我想跟你道歉是因为……我之前,把你当成了那种不近人情的怪家伙。但是经过今天下午的事,我才发觉并不是那样。我一直在误解你,所以——」
「……那和我刚才说的有什麽区别呢。」薇拉依然不看他,「因为下午我对你说了那些冷淡的话,所以你认为我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然後狄他们又向你解释了我的私事,所以你又觉得自己‘误解了我’——不就是这麽回事吗?」
「就、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拜拼命摇摇头:
「觉得你不近人情,那、那是在第一次见到你之後……而发觉自己误解了你,是在今天下午——在你跟我结结实实地吵了一架之後。」
薇拉明显地愣了一下。她终於转过头来,像在看什麽珍奇生物一样,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
拜被盯得後背发毛。他咳嗽了一声:
「就、就是这麽回事。坦白说,当时我真的气昏了头,所以……所以才对你说了那种不经大脑的话。可是,回去再仔细一想——如果说薇拉真的是那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的话,也不会那麽费尽心思地骂我了吧。」
「……我才没有骂你呢。」
被薇拉的猫瞳一瞪,拜0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啦。害你心情一直不好,对不起。」
薇拉看了他好一会儿——终於,像是被打败了一样,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早知道你是个笨蛋,但没想到你所畏惧到如此程度。」她的语气有点别扭,「你和队长他们一样……大概都不知道什麽叫做‘知难而退’吧?」
「‘退’……退到哪里去啊?」拜呆呆地望着她,「我还得帮你看着轮椅呢!万一你‘咻!’一下被人推走了,狄和艾文队长会吃了我的!」
「……真是个笨蛋。」
薇拉忽然笑了——就像所有她这个年纪的小nV孩一样,有些生涩却又单纯可Ai的笑容。拜有些不知所措——记忆中,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薇拉的笑脸。
片刻之後,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今後也好好相处吧,薇拉!」
「这个我可没法保证。」
尽管薇拉依旧眺望着热闹的队伍,但眼神却已经柔和了下来。
那头即使在人群中也异常显眼的金发已经前进到了非常靠近摊主的位置。那事实上并不遥远的蒸汽与香味,在此刻突然有了实感。
「……我已经决定要继续前进下去了。」
薇拉默默地倾听着。
「多亏了薇拉你,还有狄和艾文队长——终於让我醒悟了。」拜说,「现在回想起来这半个月的心境,总觉得很不可思议。一开始……被你们带回来後的几天,我确实很痛苦、很悲伤,每天都头痛得恨不得Si掉,想着那样的话就不会再受折磨——可过了几天,却逐渐觉得整天闷在房间里的自己似乎更讨厌。好像都怪自己总是虚度人生,才害妹妹误入歧途……然後啊,我就只好离开房间,在团里漫目的的乱晃……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进了深夜时分的空荡荡的训练场。
“就像是nV神的旨意一样,我手里握着老爸留给我的弓‘破空’。我在原地盯着标靶呆看了一阵,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你这个白痴。就是因为你是个垃圾,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好——不,应该说,连自己的妹妹都打不过,所以被怨恨被诅咒啥的都是活该。有朝一日Si在战场上也是活该。要是最後没能实现誓言把妹妹救回来——就更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