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再起。
距离小花园不远的,道路两旁的灌木丛背後。克洛威尔站在隐蔽处,默默地听着那微弱却并不模糊的说话声。
他终於露出一点笑容,然後迈开脚步离开了那里。
◇◇◇
艾格莎站在主楼三楼最右侧的那扇白木房门前,深深x1了一口气——蔓延到指尖的颤抖终於稍微平息了些许,她小心翼翼地在门上敲了三下。
「进来。」
里面几乎立即就传来了回应声。一如往常的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却让此时的艾格莎变得更加畏畏缩缩。她把手里的报告捏来捏去,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推开了门——
却恰好迎上了哈尔的目光。
「结果已经出来了?」
「是……是的。」
艾格莎低下头不敢看他。她绕开散落一地的纸团,快步走到了哈尔的办公桌前,将手中的报告递给了他。
哈尔似乎并不在意被r0得有些皱的纸张,随手接过来便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安静的时间对艾格莎来说似乎是一种煎熬,她反复蹂躏着自己的裙摆,不时偷瞄哈尔的反应——他像往常一样镇定自若,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艾格莎的焦躁。
「……辛苦了。这份报告至关重要。」
大约十分钟之後,哈尔终於合起了报告书。尽管这十分钟对艾格莎来说就像十年那麽漫长,但在得到哈尔的肯定之後,她终於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但是,这不代表我鼓励你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进行实验。」哈尔把报告书放到一边,狭长的双眼盯着脸sE发白的艾格莎,「按照规定,我应该处罚你,撤除你医疗组组长的职位——」
艾格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现在这个时期,撤掉你换上一个对内情一所知的人的话,我会很难办。加之你做的研究确实打破了现在停滞不前的局面……功过相抵,我既往不咎。但是,这是最後一次。」
艾格莎愣了一下,随即几乎热泪盈眶。她弯下腰,给哈尔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
哈尔摆了摆手:「我没兴趣听那些。接下来,艾格莎,告诉我你对你的实验结果有多少信心?」
艾格莎直起身子,努力稳了稳自己还有些颤抖的声线:「哈尔先生,虽然我在您面前总是冒冒失失的……但、但是,请相信我的工作态度。我对自己的实验结果,非常有信心。」
「……我不是对你没有信心。只是……」哈尔皱起眉头,再次翻开了手边的报告书——翻到最後一页,「你知道这个结果意味着什麽吗?」
艾格莎低下头,沉默不语。她盯着自己写下的报告书,再次把「实验总结及分析」那一栏中的字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当初写下它们的那种心悸及恐惧的感觉苏醒了过来。她理解哈尔的怀疑,正如她亲眼所见自己的实验结果的时候一样。
当Si去多时的长尾兔突然暴起红着眼撕咬她的衣袖的时候。
当森森白骨被迅速生长的新鲜血r0U覆盖包裹的时候——
她才知道,她发现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实验让敌人的面貌更加清晰,同时也让他们发现,他们的敌人是怎样一个生着丑陋獠牙的恶魔。
但,正因如此——她才必须如实告诉他们。
於是,她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这个结果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正如我的报告书上写的一样——以人血作为媒介,黑茧可以……让生物‘起Si回生’,哪怕屍T只剩一根白骨。但我并不知道原理是什麽。毕、毕竟,逆反生Si,是对世界规则的侮辱……是会遭到报应的。」
「那些人可不担心会不会遭报应。」
「也是呢……」艾格莎沉默了一下,「只、只不过,我不知道它作用在人身上是否具有相同的效果。尽管我已经尽量选择了最接近人类的动物……理论上来说,结果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身为研究者,我不该抱有这样的侥幸。但我真希望结果不是这样……因为,这就意味着……」
意味着苍岚王国可能一夜之间就会出现成千上万个敌人。
哈尔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实验团T占据的,原本是月曜之国一角的极东之地——那片黑sE的土壤中有着不计其数的黑茧,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是,假如土壤之中埋葬的不仅仅是黑茧的话……
不详的预感充斥着哈尔的x口。他应该警告nV王危险正在b近吗?那个固执己见的nV王会相信他吗?假如他不得不将目前为止的内情作为博取信任的筹码排摆而出的话,他该说多少?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亦或者说,他应该在最坏的可能发生之前,带领骑士们直冲极东之地?有多少胜算?能否获得支援?实验团T这半个月按兵不动正是为了引诱他们自投罗网而设下的圈套?
大脑高速运转头痛却b以往都要明显——这让哈尔的眉头皱得更紧。艾格莎望着哈尔双眼下方深重的黑眼圈,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随身笔记本:
「还有……哈尔先生,您之前交给我的那份名单,关於那些幸存者的现状,我已经全部整理在这个笔记本上了。」
「辛苦了。」
哈尔接过笔记本,随手翻了翻——突然,目光停留在了某一页上。
艾格莎有些不安。半个月前,哈尔给了她一份看起来很旧的名单,要求她调查上面所记录的人现在的生活状况,并补充说「有空时再做就好」,她猜想大概不是什麽重要的东西,但还是尽可能详尽地整理了出来——尽管她很好奇,为何莉兹和克莉斯会在名单上。
她认为她已经尽力。究竟出了什麽差?
「艾格莎,和零曜研究所的那个合作项目进行得怎麽样了?」
「哎……?啊,那个新型增幅器的项目吗?」艾格莎思考了片刻,「按照之前寄来的计画书……下个月第一批样品就将完成了呢。说起来,得着手安排去接收样品的人——」
「不必了。」哈尔乾脆地说,「派克洛威尔去。」
「啊……」艾格莎很惊讶,「可,只是去取样品而已……」
「就这麽定了。详细的事我会亲自和他谈。」
「……是。我这就去通知他。」
「……还有——」
哈尔左手撑着额头,手指按压着太yAnx,疲惫的神情b以往更甚:
「从此禁止向克洛威尔和贝栗亚瑟提供提神剂。至少,别让他们两个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了。就这样,你可以回去了。」
「……好的。」
艾格莎回答道,却没有像平常一样立刻离开。她看着闭目养神的哈尔,心脏的某一处仿佛塌陷了下去,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想哭。
她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好一会儿,她终於下定决心:
「……哈尔先生。」
哈尔抬起了头。
「还有事吗?」
「不……只不过,那个……」艾格莎的脸红到耳根,「今天……今天是建国纪念日,晚上,广场那边会有苍骑士祭典集市……那个,您……想和我一起去逛逛吗?」
她顿了顿,又连忙补了一句:「就当是放松。我觉得您……最近似乎太累了。」
哈尔盯着她看了一阵——
「感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有很多工作。祝你玩得开心。」
激烈鼓动的心跳几乎一瞬之间就平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所适从的凉意。艾格莎竭尽全力,终於挤出一个笑容:
「好的。那麽我先走了。」
转身的时候,一直忍在眼眶里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拒绝——
但艾格莎还是低估了它对自己的伤害。
暮sE四合。
艾格莎将整理成册的实验记录放进柜子,锁上了门。「哢哒」的清脆声音,却让寂静的空气愈发刺骨。艾格莎望着玻璃柜门发呆,上面映出自己心不在焉的面孔。
她叹了口气,坐回桌旁,事找事地摆弄起一本药草学专着来。
翻到323页——合起。然後翻到128页——再合起。手指意识地g着书籍上凸出来的的烫金花纹,眼睛却盯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夜空。
——她论如何也法静下心来工作。
今晚除了当班镇守骑士团的骑士之外,其他人都拥有难得的自由休息时间。晚饭前艾格莎就听到了同僚们的热烈讨论,说是要到一年一度的祭典集市上去「好好放松放松」。
她原本也有同样的计画。
……原本。
想到这里,她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x腔中的失落尽数吐尽。
「艾格莎,你在里面吗?」
——突然的敲门声将艾格莎飘远的思绪拉回了实验室。那温厚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於是她立即站起身,跑过去打开了门:
「艾文!」
站在门外的正是机械小队的队长艾文。他穿着一身朴素的便装,有些不好意思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抱歉……你没在工作吧?」
「不……论如何都法集中JiNg神,我正发愁呢。」心中的Y郁在见到艾文的时候便扫去了一大半,艾格莎显得很高兴,「好久不见……该说好久不见了对吧,艾文?」
「嗯,是啊。毕竟发生了那种事,大家都忙碌了好一阵。而且,经过了那次实战,白风号的舰载Pa0也暴露出很多问题,真是让人焦头烂额。」艾文笑了笑,「不过,好在已经告一段落了。你呢?」
「我也……告一段落,了吧。」
「太好了。」艾文突然敛起笑容,语气也有些犹豫起来,「呃,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想你能不能……不对,你能不能赏脸……」
「你在说什麽啊。」艾格莎笑了起来。
「我是说,」艾文下定决心,「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集市逛逛?呃,准确来说不光是和‘我’……嗯……」
「我知道,狄和薇拉肯定也会一起去的吧?」艾格莎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我……今晚也想稍微放松一下呢。」
艾文长舒了一口气:「好,那我在楼梯口等你。」
艾格莎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後拿起自己挂在衣帽架上的深蓝sE外套——穿上它,艾格莎看起来和所有走在街上的年轻nV孩并没什麽两样。她仔细地把零钱包放进口袋,接着关上实验室的灯,锁好门,走向了等在楼梯口的艾文。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不一会儿便走出了主楼。
「……啊。」
艾格莎有些惊讶。不远处的花坛边,狄、薇拉和拜正站在那里——三个人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气氛所笼罩着。
「刚才忘了跟你说,今天拜也和我们一起去——把他拽出来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呐。」
「不、不是啦,我很高兴拜能和我们一起去,只不过……」
艾格莎担忧地看着他们。除了神情依然悠然自得的狄之外,薇拉和拜都僵着脸,谁也不愿意看谁。
「啊……那个啊。」艾文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没关系的,只是小孩子之间闹别扭而已……等到回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和好的。」
「所以才特意把他们一起带出去玩吗?」
「嗯——算是吧?」
「艾文真是的,」艾格莎笑了,「像以前一样……该说是坏心眼好呢还是烂好人好呢?」
「这两个都不是什麽好词啊……」艾文奈地说。
两个人肩并肩,迈步走向等在那里的三个人。
「……真好啊。」艾格莎突然喃喃地说。
「嗯?」
「过了这麽多年,艾文还是和以前一样。」
「……是、是说我一直停滞不前吗?」
「不是啦,是指好的那一方面。」艾格莎背起手,「再说你从以前就是一个有很多优点的人啊。能把那些优点保持到现在,我觉得……很厉害呀。」
「是吗……?要这麽说的话,我觉得你也和以前一样……不是吗。」
艾格莎的双眸一暗:
「……不一样。我和艾文不一样,过去的我毫可取之处。我希望我能摆脱以前的自己,至少不要……不要再做一个懦弱的人。」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艾格莎有点不敢看自幼一起长大的挚友的表情,於是只好假装若其事地,转头看了一眼夜幕中的主楼——
三楼那扇她常常敲响白木房门前,一个栗sE发丝的背影没入那一抹微弱的灯光中,缓缓地关上了门。
哈尔听见了开门声。
然而,他似乎连抬起头来看一看的兴趣都没有,只顾埋首於堆积如山的档之中。当那轻巧的脚步声终於b近他的书桌的时候,他才在某一份档的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不会陪你去集市的。回去工作去,莉兹团长。」
「你这个男人真是聊得要Si。」
——来人正是身穿r白sE风衣、怀抱牛皮纸袋的莉兹。她似乎对哈尔的冷漠反应早有预料,并且一点也不在意:
「谁说要你陪我去逛集市啦。别忘了,我跟你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说起来‘哈尔总有一天会猝Si於办公室’这个预言还是我作的呢。」
哈尔依旧不抬头:
「回去。」
「就不回。」莉兹撇撇嘴,「我知道你要工作啦,我也没打算打扰你工作嘛。没关系,就当我是一个盆景,你继续看档吧,完全不用在意我!」
「……」
然後莉兹果然如自己所说的一样,没有再开口向哈尔搭话。取而代之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打开纸袋的声音、翻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尽管音量并不是太大,但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却微妙地撩拨着神经,让人处於崩溃边缘。
「……」
——文件上的字碎成一片一片,在脑海里撞来撞去,挑战着哈尔的耐心。偏偏拖动椅子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几乎快忍可忍:
「……我说,盆景可不会跑来跑去Ga0破坏——」
就在哈尔抬起头来的时候——
桌上的台灯突然「啪」地熄灭了。
黑暗之中,五盏柔软的暖hsE光团在地板上温柔地闪烁。托住它们的是蓝sE玻璃制的层层叠叠的花瓣,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苍莲——这是手工匠人们每年都会在祭典集市上出售的苍莲灯。
微弱的灯光照耀着摆在周围的、从集市上买来的各种特sE小吃和饮料。
「怎麽样,很厉害吧!我特意提前去买来的!」
「……」
哈尔有些震惊地盯着一脸得意的莉兹。
「……你——」
「嘘,你先别急着拒绝我。」
莉兹盘腿坐在哈尔办公桌对面的地上——那些温暖的光团中间。
「我不会强迫你跟我去逛祭典集市的——不过,在这里开个‘工作狂’祭典也是个不的选择,不是吗?」
「……」哈尔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她,「你发烧了吗?」
「呸,你才发烧了呢。」
哈尔皱起眉,似乎很头痛似的,用手指按压着自己的太yAnx:「你知道我还有多少档要看吗?」
「我知道啊。」
莉兹坦然说:
「我知道,我知道发生了很多事,我知道现在的状况很不妙——我也知道克洛威尔和贝栗亚瑟的情况不容乐观。我知道你的负担很重。」
莉兹拿起放在一边的秋季特选混合果汁,倒进一旁的两个小玻璃杯里:
「同为骑士团长,我法对你说‘别管了,休息吧’,但至少,我想让你紧绷的眉头能够舒展那麽一会儿。就一会儿也好。」
她将其中的一杯递向哈尔,满含笑意的双眸清澈b:
「——在‘工作狂祭典’里。」
哈尔久久地注视着她。
在被微弱的、一年一度的灯光点亮的黑暗中,他终於像是被打败了一样,露出笑容。
「……这样的亮度,我根本看不清档啊。」
◆◆◆
人是种难缠的生物。
他们似乎一直在学习。从出生开始,却可能到Si都停不下来——从进食、行走之类的简单行为,到一见之下根本法理解的JiNg妙工作,他们靠学习延续寿命,建立王国,将世界之船的舵盘掌握在手里。
聪明的、奇妙的、不可思议的——可悲的人类。
他们学了那麽多年,却唯独学不会「远离烦恼」。不,应该说——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学会这项技能的可能。这就是足以支撑起「学习能力」的聪明才智拷在他们脖颈上的枷锁。
学习得越多烦恼就越多。然而为了解决烦恼,只能加倍学习;
知晓得越多痛苦就越大。然而为了消除痛苦,只能努力探寻。
如此往复——却只是在这个怪沼中越陷越深而已。
「……即是,所谓的‘真理之痛’呢。要成为人类的话,这点觉悟也是该有的吧?」
轻灵的声音在凝滞的黑盘棋盘上方回响——终於,金发的幼小少nV将埋在椅垫中的脸抬了起来,只是个空洞的右眼和红宝石一样的左眼一齐望向前方:
「所——以——说,麻烦你不要再用自残的方式跑来见我了好吗,贝栗亚瑟?‘感’的本职,可不是帮你答疑解惑啊。」
「……」
——迎着感的目光,贝栗亚瑟依旧只是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她不动,也不说话,好像睡着了一样。
但,嵌着黑茧符号的右眼和黯淡的左眼,确确实实是睁着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阵。感先移开了目光,视线落在贝栗亚瑟穿着袖背心的小腹上。尽管不是实T,但被刀刺伤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血濡Sh了背心和短K後继续向下流淌,在大腿上拉出刺眼的红线。
「你还真是不怕Si啊。或者说,你算准了自己不会Si,才下手这麽狠?」
感嗤笑一声,抱着双臂翘起二郎腿——高高在上:
「这是第几次了?第五次?算上你失败的那几次,保守估计得有十多次了吧?」
仿佛在说「我没义务回答」一样,贝栗亚瑟紧抿双唇,一语不发。
「我说啊……你这家伙,每次跑来都摆着这样一张Si人脸盯着我看,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吧?」感终於不耐烦了,「那些事都已经结束了,法挽回了——你现在的行为除了浪费时间和增加我的工作量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知道。」
贝栗亚瑟沙哑的喉咙中挤出三个字。顿了一顿,她又重复道:
「我知道的。」
「哦——是吗是吗,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不过你现在的行为和你所说的话似乎有出入啊。」感敲了敲红椅子的扶手,「你知道这是浪费时间,却还是锲而不舍……所以你是打算惩罚我吗,‘主人’?」
「我也没有资格……惩罚你。」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喔,贝栗亚瑟。」感露出甜美的笑容,「既然你什麽都明白,那麽找我这个‘奴隶’到底有什麽事呢?莫非你真的觉得,你拥有了出入这里的许可权就可以为所y为,不受约束了吗?不,当然不。就像你不像你所想的那样清白暇一样,我也可以选择罢工——在你那脆弱的意志力土崩瓦解之後。」
贝栗亚瑟望着感。感亦是笑着望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
贝栗亚瑟终於开了口:
「……我不想逐句反驳你的话。但只有一件事我要声明。我……不是人类。如果说我这样的存在都能被称为‘人类’的话……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
「……这个世界b你过分的人多得是。」感轻描淡写地说,「难道说还有b人类更坏的生物吗?」
贝栗亚瑟沉默了片刻。
「……总而言之,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来这里。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我可以拒绝喔。」
「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
贝栗亚瑟面表情地说:
「请你终止对我的救治。从今往後论我受了什麽样的伤、伤得有多重,都不要再救我。」
感张大眼睛。仿佛是在看什麽珍奇生物一样,她瞪着贝栗亚瑟:
「……你在说什麽胡话啊?我什麽都不做的话,你以为你能活几天啊!再、再说,这又不是我想停就可以——」
「你说过你可以选择‘罢工’。……不,现在应该是我在请求你,‘罢工’。」贝栗亚瑟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在乎没了你我还能活多久……不如说,如果真的能g乾脆脆的Si掉的话,也许……更好。」
「Si」。
当这个字破口而出的时候,贝栗亚瑟听到了一声强烈得让人法忽视的声响。
仿佛什麽东西裂开了一样的声音——当她疑惑地转动目光的时候,突然涌出的杂声以几乎刺破耳膜的力度在脑海中炸响。
「……!」
眩晕让贝栗亚瑟差点摔倒在地。一时间,整个记忆回廊都在剧烈震颤,却又在一瞬之间恢复了平静。贝栗亚瑟抱着头艰难地抬起目光,愕然发现感正以同样的姿势蜷缩在椅子上,喉咙中发出不成语句的SHNY1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