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你已经成年了。”
他似是讽刺地感叹着。
“那就去。”
“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
车子开过一条长长的盘山公路,最终停在半山腰的一座别墅旁。
叶南寻下了车直接往屋里走去,叶子笙连忙跳下来跟上他。
院子里有不少镂空的隔断,数个拐弯后,一扇窄到不符合这栋建筑的小门出现在视线里。
寂静的空气里只有滴滴的扫描声。
两人走进别墅,一前一后相对言地来到一个房间外。
叶南寻突然停住了脚步。
在他的前方,叶之微冷冷地站在门外。
他头上包了一块纱布,腿也不知怎么伤了,正拄着一根拐杖。
叶南寻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准备和他擦肩而过,就听到男人嘶哑的声音。
“他……怎么样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南寻懒得理他,拉开还没闭严的门示意叶子笙进去。
叶子笙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二哥一眼,男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移开视线,走进了昏暗的书房里。
叶书河缓缓抬起眼睛。
看到叶子笙的那一刻,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子笙也来了。”
叶南寻关上门,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他成年了,不是小孩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又开始难受,江俞明明和叶子笙差不多大,却可能已经在这种地方沉浮了不知多久。
他早该想到的。
他的小俞那么优秀,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私生子。
叶书河可能也想到了,他诡异地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起身从身后的保险柜里拿出一叠文件。
“也是,”他缓慢地说,“子笙,你已经成年了,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
叶子笙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带着不明的情绪接过那叠文件,轻轻捻起一页,“……这是什么?”
一页页黑白照片里,每个人的笑容都清晰得仿佛近在眼前。
那密密麻麻如群蚁排衙般的文字中,好像有只择人而噬的恶魔狰狞地笑了起来。
叶书河眼睛冷漠而凉薄。
“这是……为叶家而死的,‘那些人’的生平。”
……
叶南寻言地看着门再次关上。
叶子笙好像丢了魂一样拿着那叠文件夹走了出去,叶书河把目光转了回来,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叶南寻的来意。
叶南寻没废话,单刀直入:“江俞到底是谁?”
家主似乎早有预料地摩挲了一下食指的戒指,不答反问:“你知道十五年前楚家的案子么。”
叶南寻脱口而出:“楚氏灭门案。”
他后知后觉地蹙了下眉。
“从老太太到两岁的孩童,从家主到佣人,尸横遍野,一存活。”叶书河平板地叙述着,“你那时还小,没有去过现场,那时候院子里的土踩一下都能挤出一泡血水来,屋里的天花板上都有还在滴落的血,一不注意还能踩到内脏和断肢。”
当年轰动了京市上层的案子,即使过了十五年,再提起也依旧令人心悸。
叶南寻的瞳孔颤了颤。
楚家的案子被封锁的很严,不了解内情的人只知道一夜之间楚家老宅的人死得干干净净,具体的情况却并不知晓。
然而叶书河平静的陈述仿佛拉开了一副血腥的幕布,那一夜的惨叫和嚎哭争先恐后地要跳出回忆的桎梏,穿过整整十五年要不依不挠地击穿后来人的心脏。
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一样,艰难地开口道,“……楚家有人活下来了。”
有漏网之鱼瞒过所有人的耳目,从那个炼狱中爬了出来。
叶书河:“那天楚家家主年仅三岁的小儿子先被劫住。”
那个孩子出生时有些先天不足,又长得玉雪可爱,楚家上下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三年里灌注了数的爱意。
楚长风和他夫人江婉赶回来时,楚家上下一人敢轻举妄动,正和对方陷入僵持。筹谋已久的歹徒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畅快地告诉楚长风,想救他儿子,就用他自己来换。
——或者他儿子立刻在他眼前身首异处。
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
夫妻二人都选了孩子。
江婉眼睁睁地看着丈夫朝着歹徒走去,与此同时,昏迷的孩子回到了她的怀里。
这时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思虑,有人觉得幼童弱小,而成年人至少有反抗的能力;也或许楚家门楣清正多年,没想到真的有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开杀戒;也有人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希望拖到救援赶来。
但有个事实是不变的。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小少爷,他们本有机会逃走。
叶南寻感到指尖的温度被一点点抽走,从四肢到心脏的血管,一寸寸凉了下来。
“之后呢?”他轻声问。
叶书河平静地看着他。
“之后,楚家家主在他夫人面前被活活肢解成了六十四块。”
腥咸的冷风穿堂而过。
“——然后把其中一块,一口一口,喂她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