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江俞躺在床上等了会,心里算着叶南寻应该已经走远了,坐起身来准备下床。
他刚刚起身,房门便突然被敲响。
克制而守礼的三声,江俞看着卧室门的方向,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他走过去,为来人打开门。
少年清冷的气息兜头笼下。
他被抱了满怀。
颈侧传来叶子笙闷闷的声音,“哥哥,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江俞拍了拍他的手臂,“昨夜太晚。”
叶子笙埋在江俞的颈间,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
清丽的眉眼舒展,又在嗅到叶南寻气息的时候一瞬阴沉下去。
“要是去迎接哥哥回来,就不算晚。”
江俞有些手足措。他拿小孩没办法。
好在叶子笙很快就放开了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他的眼神触及江俞脖颈间未消退的吻痕,眼中欢喜顿时消散,酝酿着江俞看不懂的情绪。
“是叶南寻?”
江俞看着他,默认。
叶子笙沉默了一下,深呼吸两口气,拉着他坐在床上,“哥哥有没有不舒服?”
他心疼地揉了揉江俞的手腕,那里的一圈红痕已经隐隐发青了,叶子笙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低低说了句什么。
江俞没听清,也没认真听,于是也没有询问。
好在叶子笙确认已经上过药后,也就不去看那些痕迹了,抬起眼睛细细看他,“哥哥瘦了。”
他像一只被主人冷落了的小狗,看到主人回来委屈巴巴地绕在主人身边,又怕主人嫌他烦。
江俞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表情平静,带着莫名纯净的辜感,像一只懵懂的小动物。
叶子笙被这一眼猛地击中了,他定定地注视着那双漂亮的水蓝色眼睛,那片沁润的蓝色总像氤氲着一团水汽般,朦朦胧胧,即使它的主人总是面表情,也给人柔软的觉。
叶子笙在这目光中缓缓低下头,蹭了蹭江俞的掌心。
心里压抑的思念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瞬间撑开一大片漆黑的影子,如暗夜中的魑魅般狂热地舞动,他抑制不住地想把眼前的人揉进骨血,看那双水蓝色眼睛中的雾气凝成水滴,让他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只能在自己怀里助地啜泣。
他恍恍惚惚中想:原来我有这么久没有见他。
等叶子笙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把江俞压在了床上。他的唇落在怀里少年颤抖的睫毛上,珍而重之地落下细密的吻。
他心里还记得江俞刚出差回来,很累很疲惫,克制着没做更多,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一个劲地亲,一边亲一边想:怎么又瘦了这么多,走的时候抱着还有点肉,现在几乎就剩一把骨头了,什么工作这么耗人,大哥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他又想,要吩咐厨房多做点营养餐,哥哥有胃病不能吃太油太重的,也不能上来就做大鱼大肉……算了,还是自己去照看着。
这可真是冤枉他大哥了,家主大人可没亏待过他怀里这个,但江俞清减了很多也不是他们的觉,至于为什么恐怕只有江小少爷自己心里清楚。
江俞面对叶家人总有种莫名的迁就,不管是家主派给他什么样的任务,或是其他少爷们压着他这样那样,他从来都没有反抗过。
他总是全盘接受叶家人带给他的一切,水蓝的眸子冰封了一切内心的想法,即使氤氲着水雾,也像是隔开与世人共情的迷雾。
这让他在情事中显得很乖很软,好像谁都可以来欺负两下,像只精致的、又听话又漂亮的玩偶。
叶子笙意犹未尽地放开他哥哥,额头抵在身下人的额上,气息交缠。从小被誉为天才的叶小少爷被他大哥保护得很好,他不知道叶家在暗世界的触手,也不知道叶家的动乱,更不知道他恨不得捧在手里、揉进心里的哥哥刚在枪林弹雨中和死神跳了场贴面舞。他真的以为哥哥只是和大哥去外地出了个差,至于为什么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已经能担得起董事长助理的职位,他没有多想。在叶子笙心里他哥哥就是最厉害的,自己能做到的事,哥哥当然也能做到。
这也是江俞能这么轻易地就进了叶家权力中心的原因。叶老先生的嘱咐是一个,再就是叶家主这几个弟弟,一个逐梦演艺圈,一个心权力纷争,还有一个实在太小,都难堪大任。
叶家主舍不得逼迫弟弟们成长,但他舍得逼迫江俞。
根本就没考虑过,江俞是不是也在“实在太小”的行列。
左右只是父亲朋友的遗孤罢了,手黑心更黑的叶家主连母族都能算计,有能力的工具人,不榨干最后一滴价值是不会放走的。
江俞乖乖承受着亲吻和拥抱,开始估算着上午剩下的时间够不够去找家主述个职。
按理说任务完成的那一刻他就该去了,但他可以深夜被打扰,家主不行,挑选一个不会惹怒老板的时机见老板是一个合格副手的基本技能之一。
叶子笙看着江俞的视线开始涣散,知道这是江俞开始走神的标志,嘴角忍不住上勾,怎么看怎么可爱,很想知道他在天马行空地想什么,但到底没舍得打扰。
江俞的视线重新聚焦时,叶子笙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如果有尾巴,恐怕已经在身后摇出残影。
“哥哥,厨房里还有慕斯,下去吃点吧?”
江俞坐起身来,摇了摇头,“不了,等下还有工作。”
叶子笙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下来,“哦……”
“那哥哥要带着便当,晚上回来我会检查的。”他小声说,“一定要记得吃完,不按时吃饭胃会疼。”
只要一涉及“工作”,向来迁就他们的江俞就变得异常固执。叶子笙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尽管很不满哥哥不吃东西就到处奔波,也没敢多说什么。
他恨恨地想,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我也进了叶氏,哥哥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累。
江俞应了一声,带着亦步亦趋的叶子笙离开了房间。直到他站在叶家大门前,叶子笙仍然欲言又止地跟在他身后,早上还黏黏糊糊的叶南寻反而不见了踪影。
江俞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外套,点头向叶子笙告别。
他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到底是没休息好,眼下淡淡一层青紫,人也苍白又消瘦,看着像是一阵风就能吹碎了。
司机是他的人,没跟着他出任务,在后视镜里看得心惊肉跳,犹犹豫豫开口,“先生……”
江俞睁开眼睛,淡漠的水蓝色眸子向他转去。
司机:“很累的话,休息一天再向家主述职,也来得及的。”
江俞平静地把视线移向窗外。
“不行。”他想了想,加上一句,“我没事,家主的事情重要。”
司机心道可这就是家主嘱咐我的啊。
连续三个月,这么连轴转,人类能承受住吗?
他总感觉江俞有种不要命的献祭感,好像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顾一切——这也是“影子”被那么多人忌惮的原因。人面对闷不做声的疯子总是气短的。
轿车停在郊外的一处庄园,江俞熟练地戴上兜帽,绕过道道暗门,走进最中央的书房。
屏风前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