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这地图吗?”赵少游站在宝缘斋中,将不趁手的法宝卖掉,最后拿出捡来的另一张“道玄宗全图”,问那周胖子。
周胖子白眼一翻:“我已立过誓,决计不再收地图,免得小儿再动歪心思。”他却话锋一转:“但我知道一个地方,兴许有人会收。”
赵少游顿感好奇:“哪里?”
“林水生没跟你说,是因为他装作自己是正经人。清泉宗旧律,门下不得喝酒。”周胖子说:“可是在这废土之上,那些修为低微的拾荒者,朝生暮死,不知旦夕。好不容易从垃圾堆里捡回命来,除了喝酒,还有什么盼头呢?”
周胖子摆出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坊中钟楼边沿着楼梯下去,挂着‘饮茶室’的牌子,里面却卖各种稀罕的佳酿。四方拾荒人来客,都聚在饮茶室里,打发这不知何时就会完的命!如果你要卖什么东西,那里一定能卖出去。”
“饮茶室”的牌子十分隐蔽,赵少游推门进去,一阵痴人的馥郁酒香扑鼻而来。地窖里灯光黯淡,却有十多个客人零散坐落。
但赵少游首先看到的,却是一个坐在桌边喝酒的女人。
绯红的眼瞳,精巧的鼻子,一张迷离的面孔却用面纱掩住,赵少游只是看得模糊不清。
赵少游一时愣住。他看见女人的嘴唇微微颤抖,唇形仿佛吐出了几个字:“我在等你。”
“酒,给我酒!”
赵少游莫名的思绪被一声叫嚷骤然打断。赵少游立马回过神来看着女人,心中生出万分警惕。
旁边大声叫嚷的却是个留着胡子的大汉,他把空杯子拍在桌上:“酒。”
一位髭须修士劝他:“秦兄,过量饮酒,不利修为增长。”
“修为,修为有什么用?在这狗日的世界还没炸开的时候,那些天上飞的婊子和杂碎,一闻到酒味,便装成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样子,说什么‘仙凡两别,修行人滴酒不沾’。那个时候,只有凡人才喝酒。”
大汉咕隆进一大口:“可是现在,凡人都死光了。我们现在像狗一样活着,又比以前的凡人能强多少呢?在这片废土上,我也不过是朝生暮死的凡人罢了。我秦关只是个凡人,就当喝酒!”
名叫秦关的大汉端起一大杯咕隆咕隆灌下,抬头看见刚进门的赵少游:“你,过来喝!”
赵少游不喜喝酒,但觉得这大汉为人豪爽,便坐在他那桌上,拿起杯子抿进一口,然后掏出捡来的“道玄宗全图”:“道友是个豪爽之人,您能帮我掌把眼,看这东西作价几何吗?”
那大汉把地图打开,上下掂量一下,便还给赵少游。
“有价,却价。”
“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少游问。
“这是灾变前道玄门附庸,也是脚下十万里莽原上最大的炼器工坊——熔墟,统一制造的一批地图,自炼气三重以上,道玄宗与其附庸门派弟子人手一本,现在流落在外的数量,只怕数以千计。”
“那便是不值什么钱了?”
“未必。”大汉嘿嘿一笑。“你用灵气点一下地图。”
????????????赵少游指尖小蕴一团灵气,在地图上“清泉门”处轻轻一点,忽然间脑海中一道残影闪过:天高地迥,烈日当空,山岳相矗,而在那高耸的山脉之上,竟空悬着一列比气派的朱阁楼宇。雕栏玉柱之间,万千缕清泉从天而降,奔流如瀑,倾洒大地。这群山玉楼,赵少游都觉得分外眼熟。
山下的大地上,并不是他来时所见的荒芜沙漠,而是水波荡漾,万里泽国;天上也没有红云,而是一片澄澈湛蓝的天空!
这是灾变前清泉坊的样子吗?赵少游将手指从地图上扫过去,指尖所触之处,竟都在脑海中生成了相应的样子。只是这些幻象都只存一瞬,便消散一空。
“真是一个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世界!”赵少游苦笑道,自己这一路走来,看到的只是枯槁的沙漠,光秃秃的山,还有数的断壁残垣的废土仙界。
“你明白了吧。对于灾变前出生,苟活到现在的人而言,这地图就是唯一的念想,窥探逍遥自在过往的唯一手段。”秦关道。“过去的都死了,嘿嘿,只有这地图上还有。”
“对于一些需要它的人而言,这张地图是价的!”
赵少游默然。他环顾酒家一圈,众人歪七扭八地坐着,似乎对这地图不太感兴趣,也对这大汉的话动于衷。
“这地图是个好东西,只是现在我有两张。”赵少游心想,把地图攥在手中。“多出的一张地图,恐怕还需等个有缘人!”
“诸位。”一个白袍书生忽然推门进来。“大难当头,清泉坊正值危急存亡之秋也。”
“什么风把林坊主吹来了,您不是说,闻到这里的恶臭味就想吐吗?”髭须男人起立,“稀客,稀客啊。”
林水生神情微变:“张老板,现在不是作这口舌之争的时候。”他目光扫过酒家中众人:“想必诸位消息灵通的已知道,碧水囚中逃出的恶徒,有二三十个结伙,打着为大哥报仇的名义,正向清泉坊这边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