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烧得焦黑的余烬上陡然绽出耀目的金光。那是顶级传送阵发动时产生的魔力波动,数法师终其一生连门槛都摸不到。而这个法阵不仅相当完美,甚至还是在发丝上刻下的,足见它的刻绘者水平之高。
数魔力细纹在更低的维度上展开,又在二维的平面上交织汇合,收缩成一对嵌套的小三角形。璀璨的金光之中,一只湿漉漉、不断耸动的狗鼻子率先被强大的斥力挤了出来,旋即是一只吐着舌头的狗嘴。
……到这里为止差不多还能说是正常的,但后面就开始掉SAN了。整个狗头从传送阵里挤出来后,紧随其后的并不是狗脖子,而是一大坨乌黑,粘稠,潮湿,稠密,张牙舞爪的胶状物。
胶状物对自己的丑样浑然不觉,如炮弹一样朝2.0冲了过去——LIN一被带走后柏洛斯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他肉身还被锁在LIN家的高层公寓上,全靠化出腕足才费劲巴拉地顺着墙体爬了下来。只是还没落地他就发现,自己感知不到LIN在哪里了。
这就意味着,LIN真被2.0拐走藏起来了。
柏洛斯五雷轰顶。为了找回LIN,他不得不尝试最笨的方法,那就是靠狗鼻子闻味道。于是S市的公路上多了一只一边四处乱嗅一边撒腿狂奔的狗头章鱼,吓得数路人抱头鼠窜。
不过2.0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柏洛斯闻了半天什么也没闻到。就在这绝望之际,奇迹发生了。
LIN烧毁了戒指,将他传送到了自己身边。
“汪汪汪汪汪汪!”
柏洛斯狂吠着咬向2.0,危险的纯黑腕足如孔雀开屏般铺展开来,从数个方向朝青年的咽喉绞去。抛开别的不提,他必须除掉这个出问题的2.0,否则前功尽弃不说,还会让LIN喜提一个非常糟糕的新伴侣。
2.0的神色微凛。面对1.0的攻击,他当即选择放弃了人形。数千只苍白的触手在瞬发时产生了极大的能量,刹那间将人类脆弱的躯壳撕成了一团碎屑。但就算没了人形他也不忘装逼,依旧淡漠道:“你来了也好,就当临死前多看他一眼吧。”
柏洛斯的狗嘴往2.0的腕足上狠狠咬了一口,立刻被恶心出了原形。于是祂彻底变成了一坨规则的东西,连亲切的狗头也消失得影踪:“该死的是你。”
2.0嘲讽地嗤了一声,用腕足在半空中叠了个笑脸:“想多了︿︿”
柏洛斯将那根折出两个角的腕足整根撕了下来。双双失去形体的两只怪物缠斗在一起,构成了一黑一白的太极图象,宛如把混元形意的打法练到了极致。好在触手们都很有素质,很注重精准打击,全程都没有碰到某辜旁观者的衣角。
林疏玉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坚固的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遭受了惨不忍睹的冲击。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朴素的数学系大学生,平时没事就打打游戏做做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卷入这种诡异的战争。更诡异的是这场战争好像还是因他而起的,原因貌似是下雨天从河边捡回来的老狗和一夜情的炮友想争夺他的归属权(呃)。
……但他真的是吗。
如果他是林疏玉,那么那个浅笑着的银发青年又是谁呢?
他握着手指上那圈细细的晒痕,终于被迫承认2.0所言不虚,自己的记忆确实存在问题。似乎有人将他过往的种种屏蔽了一角,偏偏那一角十分重要,就像一块平平奇的面包上涂了蓝莓酱的那部分。他翻来覆去地在那块面包上找来找去,却连一点蓝莓的果香都闻不到,仿佛被某个讨厌的人大口咬掉了。
这一串思绪想完不过用了两三秒的时间,打出了末日降临的效果。随着轰然一响,白的那只被黑色的那只重重摔在地上,几百只被切下来的触手像天女散花那样霹雳巴拉地落下来,量大到让S市所有区的海鲜大排档吃个三五年都吃不完,可能还得求助一下隔壁市的同胞。
柏洛斯也并不好过。2.0除却没有前六种恶欲之外和他基本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有的打法都与他一模一样。对方同样可以编织梦境、快速自愈,还从他那里继承了邪典带来的能力,可以屏蔽LIN的部分记忆,让LIN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
——为了抹杀自己,柏洛斯当初并未制止。而现在,他也同样不希望LIN记起一切,因为对方一定会退出游戏,让整个皮格马利翁计划前功尽弃。
归根结底,除掉2.0,还可以有3.0。可就在这时,柏洛斯突然听见2.0发出了一声叹息:“抱歉。”
苍白的怪物被打得有些狼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完好的触手,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祂朝着林疏玉伸出了最长的那条触手,将一缕凌乱的发丝给他别到耳后:“刚才不是时候,没有和您说清楚,现在可以说了。”
“之前是我隐藏了您的部分记忆,现在还给您。”
柏洛斯和林疏玉同时瞳孔紧缩。柏洛斯是惊骇,而林疏玉则是猝不及防。陌生而磅礴的记忆骤然涌入大脑,让林疏玉控制不住地咬住了唇,将色泽浅淡的唇肉咬得泛红充血。
断掉的链条重新接在一起,让林疏玉将前因后果串了起来。他想起自己早在险些被韩兆迷奸之后便与之断联,想起自己在漫长的自我折磨后如何以猝死了结,想起自己在孔雀帝国中死而复生,想起死而复生后和新帝发生的一切。
林疏玉很想问问柏洛斯抽了什么疯要整这一出,但显然不是时候,事到如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天亮之前终止游戏。否则柏洛斯会被2.0取而代之,变成一条全新的忒修斯之船,把他彻底烦死。
而终止游戏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在最后一种恶欲被收容前传回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