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玉在柏洛斯2.0的手臂间努力扑腾,意识却不可避免地模糊了。
在他的知觉里,周围的一切都在褪色,最后褪成了极致的白。同样苍白的触手湿淋淋地钻出地面,严丝合缝地扣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牢牢地锁了起来。
“不要再挣扎了。”
2.0贴在他耳侧,声音穿过耳膜旁突突跳动的血管,轻声说:“反正早晚你都会说服自己接受我,就像之前那样。”
林疏玉用仅存的意识大声骂他。2.0对此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倾过身,将他放在床上,用鼻尖细细地闻他。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很像林疏玉家里那只毛茸茸的大狗,但大狗被骂了之后会很伤心地耷下耳朵,他却对此毫不在乎。
不仅毫不在乎,甚至还被骂爽了。他笑着将黑发美人抱在怀里,掌根从林疏玉细瘦的骨头上抚摸过去,一边摸一边想怎样让对方多长一点肉。要他说那个1.0实在软弱得可笑,LIN不想吃饭的时候就只会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若是交由他来养,就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2.0松开手,着迷地将脸压进青年的颈间,毫不掩饰自己对他近乎癫狂的痴恋。LIN的怒气通常维持不了多久,不痛不痒地骂几句就没声了,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放任自己将对方想象成孕育自己的母亲,正对他敞开怀抱,用爱怜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虽然他很清楚,对方这辈子大概也不会用这种眼神去看什么人。
林疏玉觉得自己被某种黏腻湿滑的怪物缠住了。那个庞大又丑陋的怪物就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变得十分艰难。
但定睛去看的时候,那些恐怖的白色腕足又通通消失了。视野内并没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只有一间昏暗而华丽的卧室,以及一名压在他身上的黑发青年。
他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副真正的手铐。他难以置信地晃了两下手腕,将手铐撞得哗啦啦直响,脊背也发着冷:“……你知道这叫非法监禁吗?”
黑发青年在他胸口上歪了歪头,表情像那种天生的恶童,又辜又邪佞:“原来你们这里管‘爱’叫这个。”
这话讲得很奇怪,就像他不是这里的人一样。林疏玉言以对,索性闭上了眼,不想看2.0在他面前那张放大的脸。但2.0却不依不饶,还喘着气在他耳边说”不要露出那种脆弱又可怜的神情”,否则自己很可能干出一些很失礼的事。
……碰上神经病了。
林疏玉浑身发毛地被对方闻了一整个上午,直到接近午饭时间时2.0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将他抱进了餐厅。但对方并没有给他解开手铐的意思,甚至还想亲手喂他。
黑木的长桌上铺着洁白的餐布,如同新娘雪白的婚纱,从下颔底下铺出去,银锥子一样捅进视线的末端。2.0大约是想打造一种烛光晚餐的效果,但气氛过于冷硬,让燃烧的白蜡看上去格外阴间,仿佛吃完这顿饭就可以直奔地府了。
林疏玉往桌子上扫了一眼,提不起一点胃口。他抗拒地偏过头,躲开神经病朝他递过来的叉子,难以忍受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打开手铐?”
2.0没有说话。林疏玉以为他罕见地良心发现,刚偏过头,嘴巴就被强行塞入了什么:“!”
那东西的口感很怪,林疏玉急着想吐出来,却被逼着咽了下去。他捂着嘴咳了好多下,咳得眼尾都红了:“你给我吃了什么?!”
“狗肉。”2.0看着眼睛红红的林疏玉,仍是微笑:“好吃吗?喜欢的话我下次亲手做。”
林疏玉的脸色刹那惨白,手铐被撞出了很大的声音,椅子都险些翻掉。他死死瞪着2.0,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它又没有真的咬你!!你是疯了吗?”
“你误会了,我没有杀祂,世界上又不止那么一条狗。”
2.0有些伤心地为自己辩解,但眸色还是静的,好像眼睛和嘴巴之间没什么关系一样。他抽了张纸巾,给林疏玉擦了擦濡湿的眼角:“反正祂也活不了多久,与其让你多恨我一点,还是让祂自己把自己送走吧。”
他放下纸巾,扳开林疏玉颤抖的牙关,强行将那些被酱汁浸得看不出颜色的肉块一点一点喂给他。那肉块肉质柔滑,的确不像是狗肉,更像是鱿鱼须。林疏玉咽下去了一点就感觉自己的整个胃都在翻腾,像是胃壁里多出了一只多足的小怪物,需要以胃液来饲养。
“别怕,这肉是我自己的。”2.0抚摸着他的咽喉,慢慢道:“切的时候一直在想,要是人类的胃和子宫可以连在一起就好了,这样你就有一个必须的理由来爱我了。”
林疏玉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就像他分不清刚刚那道伤口到底是真的还是对方贴上去的伤妆乳胶。他被胃里那种异样感弄得很想吐,咽了几下就控制不住地干呕了好几声,但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看上去过于可怜,像一尊易碎的玻璃人偶。于是2.0松开钳制他的手,没有继续逼他吃下去。就在这时,烛台上有一根白色的蜡烛忽然不知缘故地熄灭了,他便去找了个打火机,重新将它点了起来。
林疏玉呕不出来,只能筋疲力竭地靠在椅背上等那阵恶心感下去。他被2.0骗过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实在不愿再添上一顿饭的时间。想到尚且饿着肚子满心委屈的大狗,那一丛丛跳动的火光就好像从眼珠里烧到了心尖上,让他的语气也带了一丝焦灼:“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