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确认殷灿走远之后进来,就看到茉心被气得像春节放的爆竹,脸充血通红,浑身颤抖。
她微不可见地撇撇嘴,才板着脸说:“太女殿下还在睡,妳们懂事些。”而后示意殷夜熹跟她走。
殷夜熹接过金嬷嬷递给她的衣服,随便往身上一裹,一边系腰带一边抬脚出了帐门,看得茉心额角青筋直跳。
这个低贱的泥腿子,等到太女大安了,她定要她好看!
殷夜熹跟在金嬷嬷身后,才出内帐,密卫就送来了面具。
她戴好笑面,金嬷嬷才让她出外帐。
即使如此,她回去的时候仍然避开众人,从后面绕行。
金嬷嬷在帐外就与她分开,前去复命,殷夜熹是由两名密卫一前一后带回去的。
回到属于替身的帐子,尽管里头设施简陋,也不如太女帐里暖和,殷夜熹还是觉得舒服多了。
束阿英听到声响,撑起上半身看向帐口,等她走近一些才问:“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金甲卫会来?我还以为妳……”
刚才殷夜熹被拖走的时候,束阿英都懵了,等人被拖出去后才反应过来她的同伴很可能活不过今晚。
束阿英的心咯噔一声往下沉,却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她的武艺是四个替身里最好的,平日里没少因此占些便宜,得到夸赞,这些她往常引以为傲的东西,此时却没有用处。
就算她能扛着身受杖刑的痛,从床上起来追出去,就算她凭着一腔孤勇,超常发挥,运气好能夺到一把刀,或者一匹马,那又能怎么样?
双拳难敌四手,她就算侥幸能杀出营帐,她能杀出整个营地吗?皇权之下,她们甚至连做自己都是奢望。
她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听不到为止,而后颓然地跌回去,有力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十指像是要将床垫生生抠出洞来。
殷夜熹没应,只是调侃:“哟,眼圈都红了,这么担心我?”
束阿英看她行走如常,凑近了发现五官略有不同,还能闻到粉香,知道她是被拉去替太女露面了,心弦一松,黑着脸别过眼:“妳想太多了,我只是怕妳连累我。”
殷夜熹并不因为她的态度而不悦,而是笑道:“我去洗脸,灯一会儿再熄。”
束阿英声音闷闷地:“快点,没那么多灯油!”浑然忘了灯燃到现在早不知费了多少灯油。
殷夜熹哎哎应着,当真加了速度,快步走向后方。
短暂的水声过后,殷夜熹就转了出来,熄灯上床。
其实若有条件,洗个热水澡更有利于放松,不过殷夜熹觉得,她此刻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一觉醒来,殷夜熹摸了摸脖子,确定脑袋还在,才从昨夜的惊险里彻底回神。
皇女灿不安好心,她可以确定。昨夜二人相见时,对方打量她的目光里带着惊疑,也透出失望。好像太女遇虎袭却只是崴伤了脚而没有其她的,更大的伤口的状况,令她感到非常扫兴。
殷夜熹在穿越前看过不少电视剧,里面对于皇室争斗,几龙夺嫡,无一不显示出人性的险恶。
皇女灿对太女心有歹念,她下回出任务就得千万小心了,免得真成了太女的替死鬼。到时候皇家可不会表彰她的“忠烈”,反而会怪她坏了太女的威名。
太女可以死而复生,其她人不知内情,反而会感叹太女的强大和不可战胜——如果太女不是缠绵病榻十余年的话。
皇家对于太女的病况十分忌讳,不会在太女身上轻言生死。这一点,从皇帝给太女准备了数个不同功能的替身就能看出来。
某些权贵也会养着替身。一般而言,替身有一两个身形相貌相似的,能够在生死关头偷梁换柱就足够了。毕竟一个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到那样极端的情况。就算没有豢养替身的人家,真到了紧要关头,临时抓一个也能蒙混过去。
皇家自太女尚幼时就全国搜罗长相声音相似的女童,还将诸人依据不同的特长重点培养,让太女在人前的形象宛如六边形战士般完美。如此大手笔,令人发噱。
殷夜熹穿来此处后,在民间生活了一年,之后就被掳入宫中,对整个世界没有更深的了解,倒是窥探到了皇家做派的一鳞半爪。
窥豹一斑,由此可见,大瀚如今的皇帝是个极好颜面,为此不惜颠倒黑白,瞒天过海,甚至伤害无辜的人。
她数度与太女接触,从太女对她们的态度和做过的事情里也能判断得出,太女对于脸面名声的看重,比起她的皇帝亲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与太女母女俩为了维持太女的形象,不惜撒下弥天大谎,自欺欺人,也不知能瞒到几时。
替身十年,殷夜熹一开始还抱着重获自由的心思,故意装得不像太女。
但是她很快发现,此路不通。
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替身院里最多的时候足有二十多个面容相像的孩子。
其实一开始,殷夜熹并非是皇家的最佳人选。
有一个女孩,来得比她晚,生得比她瘦弱些。她自小聪明,很早就能记事,自述是个乡间教谕之女,读过很多书,比起院中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懂得多。
她像是被教养得很好,虽然身体不太好,心里的能量却不小,连眼神都与太女极为肖似,有一种倔强不服输的劲儿。
别说是殷夜熹,就算是皇帝亲自来挑,也会第一个选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