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是因为萧藏转学过来了,凭借混血长相以及那双灰蓝色眸子,横扫校园。
青春,帅哥,少女心。
那一时期的学校上空,连飘过的云都是粉红色桃心形的,空气里洋溢着春心萌动的香甜。
班主任天天盯着第一排的萧藏、最后一排的郦野叹气,恨不得把“天降祸水”四字儿挂在两位帅哥头上。
楚真等着看热闹,谁知郦野说到做到,复课第一个早晨,跟帮忙转交情书的同学说:“不收废品,谢谢配合。”
当时班里安静,郦野拒绝情书的那八字箴言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耳朵里,空气都凝滞了。
少女心稀里哗啦碎了校园满地。
杀一儆百,郦野斩乱麻的绝情刀,太快。
楚真下课悄悄去找他:“你断了爱情的后路,也断了小卖部巧克力的销路。”
“欠揍吧你。”郦野从抽屉里摸出一包巧克力,砸给他,“以后你的巧克力我承包了,省得你哪天为它把我出卖了。”
“你是不是已经心有所属了啊?”楚真好奇问,“这么坚定、无情。”
郦野盯着他,点了点头。
楚真赞叹:“忠贞不二,守身如玉好男人啊你。”
“少酸,”郦野又扔给他两包巧克力,“巧克力都堵不住你这张嘴。”
郦野断情绝爱的壮举,让班主任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的解决方式,是“自然冷却法”。
萧藏的性格是全方位冷漠,卢森之类的男生还能厚脸皮硬贴成“哥们儿”,女孩子们面对他惜字如金的高冷,很快就只远观了。
班级座位是按成绩排,整体前后轮换的,但郦野的脾气很独特,只愿意坐最后一排。
楚真每次上课无聊时,回头一看,总被最后一排郦野的目光逮着。
他下课问郦野:“你是属监控的啊?”
“专抓开小差的红毛狐狸。”郦野逗他。
楚真问:“干嘛总坐最后一排呢?”
“清净,不爱吃粉笔灰。”郦野看他一眼,说道。
楚真:“有道理哎,过几十年老同学都肺癌,就你活蹦乱跳还能上公园撞树,你赢了。”
郦野嗤笑:“你也少吸两口粉笔灰,陪我长命百岁撞树去。”
“那你好好学外语,”楚真不见外地凑过来,从他抽屉里主动扒拉巧克力,“以后咱们可以一起出国留学,俩老头儿撞遍全世界的树。”
郦野知道,他这是暗示自己,跟楚其墨学西语,不要半途而废。楚真有时候是个很怕孤单的小孩儿,他不说,但郦野很清楚。
楚真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迫来学西语的郦野哪天撂挑子不干了,又剩下他一个人。
“放心,”郦野说,“咱们是楚老师的关门弟子,一共就俩,我不能跑。”
楚真笑得十分心满意足,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剥好的橙子,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递给他:“吃了楚家的橙,就是楚家的人!”
“怎么?”郦野收了橙子,掰开,自己一瓣儿,塞给楚真嘴里一瓣儿,“一个橙子,就能换咱们永远在一起?”
楚真问:“那你说能不能?”
郦野的眸子黑沉,眼尾微微一扬:“既然都吃了,我觉得应该能。”
梦中回忆里的橙子香气,跟鼻尖萦绕的橙花精油味道混杂一起,分不清孰真孰假。
楚真趴在SPA床上,不安地翕动了一下儿鼻尖。
郦野早已经起身了,坐在旁边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橙子,橙皮整整齐齐分为六瓣,莲花一样托着底儿,跟楚真从前每次剥给他的一模一样。
郦野把剥好的橙子轻轻放在楚真脑袋边儿,静静看他睡着的样子。楚真睡相很乖,鼻尖儿微动的时候十足像只漂亮狐狸。
按摩师进来,郦野示意轻声,让楚真继续睡下去。
因为方才他听见,楚真梦话里念着“爸爸”,也念着“郦野”。
那应该是有关从前好时光的一个美梦。
郦野就这么安安静静看着他,一直耐心地等,等到楚真开始在睡梦中皱眉头时,就叫服务人员送晚餐来。
楚真在梦境逐渐崩塌、转向黑暗之时,被一股冬阴功汤和泰式咖喱的辛辣霸道气味,硬生生从梦里拽醒。
“什么啊,香死我了!”
他茫茫然爬起来,浴袍衣襟散乱着,循着味儿回头,先是瞧见近前枕边的橙子,拿起来咬下一瓣儿。
然后抬头,见郦野坐在沙发上,正在不紧不慢搅拌海鲜咖喱饭,抽空抬眸笑他:“梦见什么了?睡得昏天黑地舍不得醒?”
楚真拢好衣服,慢悠悠下来,像只小狗一样蹲在桌边儿,张嘴吃掉郦野顺手喂他的一勺海鲜饭,出神地说:“梦见我想用一个橙子,换永远在一起。”
“哦?”郦野的手很不明显地顿了一下,“那你换到了吗?”
楚真眼睛有点儿红:“换到了。毕竟梦里什么都有嘛。”
“那是好事儿,哭什么?”郦野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微红鬈发,“吃饭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他们从认识那天,到此刻楚真生命尽头的时间里,不论多好,不论多坏,一直都没有分开过。
人类的永远如若定义为死亡之前的时间,那么楚真大概是用一个橙子作为交换,得到了郦野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