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选妃仪式因为突发刺客而被迫中断。

“曦王，这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的语气带着点质问，引得在场惊魂未定的众人也都疑惑起来：

这个刺客是曦王的暗卫，目标是与他关系匪浅的周小姐，而且他又第一时间过来阻止，巧合得简直像自导自演。

而皇上亲口说出的怀疑，更是加重了大家的疑云。

周瑶站在景初存身后，感受到他下意识绷紧的肌肉，心里一冷。

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来自亲生父亲的不信任，还是太伤人。

曦王却好似习惯了，将随身的长剑摆到晕过去的刺客旁边，然后缓身下拜。

“回父皇，此人意图在宫宴中行刺，性质恶劣，冲撞了父皇母后和诸位夫人小姐，实在有违规矩，挑衅皇威。”

“让他混入侍卫队伍，是初存的罪责。儿臣自请受罚，愿在太庙斋戒跪经七日，反思自己。”

旁边的太子刚松了一口气，又听他稍微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但是，儿臣也请求父皇母后，彻查今日之事。”

紧接着，景初存发挥自己的机敏口才，痛陈利害，恳切又生动地讲了一段理由。

能把钉子打入他最信任的暗卫队伍，安排其在皇城内亮出利刃公然谋杀，那幕后的黑手也足以威胁皇家尊严、威胁包括皇上在内每个人的生命。

今日他侥幸提前发现侍卫人数不对，从而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悲剧发生。

那下一次呢？

倘若此事得不到彻查，幕后主使逍遥法外，那么下一次，在座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刀下生魂。

四下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周瑶全程恭谨地垂眸而立，等到他话音落了，才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皇后。

果然，洛卿的脸色有些僵硬，华服的袖口之下，精心保养的指甲紧紧嵌入掌心。

她收回目光，回想前世夺嫡之争中太子党的行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子景冬辰只是遵照指令的提线木偶。

在背后真正杀伐决断的，是这位中宫之主。

思忖片刻，趁景枫还没开口回答，她也当机立断地跪下。

“启禀皇上皇后，臣女自知福薄，谨小慎微，不敢觊觎什么，所以今日之事想必并非针对臣女，而是有心要搅乱宫宴。”

总之要把对方的目标往皇家上面引，这样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

果然，景枫“哦”了一声，点点头，显然已经同意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彻查、交给谁查。

周瑶余光看见洛卿给太子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他快站出来揽活儿，自己查自己才能想办法包庇。

但景冬辰不知为何，始终一言不发。

皇上问：“初存，依你所见，该如何调查？”

曦王还没来得及说话，皇上身后的李公公先出声了：“不如交给京卫指挥使方潼，方大人刚为皇上弹劾了贪官宁兰渝，足见其刚正不阿，能力出众，能当此任。”

原来如此。

她精神一振，感觉纷乱的斑点在脑海中连成线，进而化为一个整体。

李公公，方指挥使，前任首辅邵鹰，皇后，太子。

东华楼上的聚会，原来就是你们这些人。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查到了东华楼的底细。

思绪一转，周瑶心中有了打算，装作不经意地在地上轻敲了一下。

景初存本来打算据理力争，要求自己来查，但见她如此动作，怔了片刻，然后选择了相信。

“儿臣相信父皇的识人驭人之术，相信方先生一定能抓出幕后黑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选妃自然是取消了。

坐在回定国将军府的马车上，周娴的脸色还没恢复过来——溺爱着长大、单纯骄纵的世家小姐，哪里见过这种事。

在她跳舞的同时有人刀剑相接，这简直足以留下毕生的阴影。

原本她被周夫人哄着，还觉得当王妃又风光又骄傲，怀着几分小虚荣，想去表现自己。

可现在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娘，我不要嫁给王爷了，太可怕了，我不想死......”

周瑶安静地坐在一旁，正亲手给母亲和妹妹泡茶，闻言还想着，这样最好，以阿娴的性格，做了王妃反倒很难幸福，不如找一个把她捧在手心宠爱的丈夫。

周夫人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着。

她今天也受了一惊，想明白了很多：“阿娴乖，那就不嫁。回去之后，我们给你精挑细选一个配得上你的郎君。”

妹妹得到了鼓励，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我觉得，黎大人就很好。”

周瑶正提着紫砂壶倒水，此话一出，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茶水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

好在夫人的反应大得多，压根没空注意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