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多谢曦王殿下相助,臣女确实也不想答应邵首辅的要求。”
“只是此话有可能被人误会,我一定会尽力配合王爷进行澄清。”
周瑶半侧过身,避开景初存的视线,出言大方得体,但在这种气氛下却难免显得疏冷。
日头偏西,光影摇晃,女孩眉眼惊艳绝伦,身形气度一点一点勾勒出与梦里倩影相同的轮廓。
梦里纵有深情刻骨,依旧可望不可及。
而现实中两人离得这么近,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保她周全,让她不再只身涉险辛苦调查,甚至是......将她揉进怀里。
只要他伸出手。
景初存呼吸急促了几分,眼底微闪,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出口一字一顿,落地有声。
“不必澄清。”
旁人的“误会”无非是我对你有情,可事实也是如此,所以不必澄清。
周瑶心里骤然一紧,当即也顾不上细想这是不是她理解的意思,赶紧装傻道:
“也是,想必问心无愧、清者自清,果然还是殿下高明。”
说完后,她没再看眼前人的表情,径直缓身道:“夫人在内院里叫我,恕臣女失陪。”
周夫人当然没有叫她。
事实上,现在周广城夫妻都沉浸在“家中要出个王妃”的巨大惊喜中,尤其是父亲,巴不得今晚就让曦王把她领走。
走回自己的院子,周瑶坐在鸽笼边,深吸一口气,还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小姐,奴婢听说——”千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含羞的喜色。
千雨就大咧咧了很多:“嗨呀,我就说他喜欢您吧!您还不信。”
“等等,喂,您不会到现在还不信吧!”
周瑶不答一言,眼神落在虚空,心想,当然不会信。
前世曦王府的地上有多冷,一刀穿心有多疼,她可都还记着。
当时自己下手没有犹豫,景初存的反击同样一击毙命。从周瑶收到那份匿名信开始,她和曦王,便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难道这世上会有人相信,原本杀掉她的人会突然心悦她?
太奇怪太诡异了。
而更让她思绪飘忽、惊悚不已的是,她完全猜不透景初存此举的目的。
是和邵鹰一样,看自己得太后和民众喜欢,所以想借自己招揽人心?
但是曦王本就是太后最喜欢的孙辈,在百姓中也是誉满天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那就还有潜藏得更深的、不可告人的企图。
周瑶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再确认一下他并非重生。
当即派鸽子去调查宫中起居注,不出半个时辰就确定,进京前一天太子确实约了曦王下棋,导致他更改了去黔村花圃的时间。
所以这个可能排除。
那还有什么原因,是纵横两世的驯鸽人都没能发现蛛丝马迹的惊天秘密。
周瑶越想心里越乱,脑海中总有一层朦胧的不安和疑虑,如雾里看花,挥之不去。
当晚,等所有客人神色各异地告辞后,管家来院子对她道:
“瑶小姐,老爷叫您过去一趟。”
“哦,好的。”她答应着要往大厅走,又被管家拦住:“老爷请您去的是书房。”
周广城的书房向来只对自己开放,连周夫人也不曾涉足,现在却要让她进去。
周瑶脚下没停,却暗中地瞳孔一沉。
“父亲。”
“阿瑶,你来啦。”
周广城刚送走最后两个奉承的客人,听多了他们“您的王妃女儿”的恭维,他也飘飘然起来,仿佛自己明天就要成为国丈。
他自己满面红光还没褪,使劲打眼瞅着这个女儿,却没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发现任何受宠若惊的娇羞。
事实上,与父亲期待的完全相反,周瑶眼神冷静平和,仿佛今天白天的事情压根没有发生过。
“阿瑶,曦王殿下说了那样的话,你却完全不为所动吗?”
她眨了眨眼睛,决定继续装傻:“哪样的话?女儿已经对王爷道过谢了,感谢他帮阿瑶解围,劝回了邵大人。”
周广城一愣,脸部肌肉隐隐抽动。
在女儿来之前,他准备了一套“为家族献身”的托词,还有“女子觅得良人何其有幸”的教诲,打算等周瑶一来就大展攻势,劝她赶紧准备挑个良辰吉日嫁去曦王府。
可现在全都堵在了嘴边。
周瑶居然没看出景初存的意思?
他一个外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出言阻止邵鹰对你求婚,这不就是摆明了说你是他看上的人吗?
周广城到底是父亲,不便把话说得太直接,只能寄希望于周夫人的闺中秘话:“你母亲呢?管家,带阿瑶去见夫人。”
管家脸上现出几分犹豫,吞吞吐吐地说:“回老爷,刚才娴小姐的病好像又恶化了,夫人在娴小姐的院子里。”
计划被阻碍,父亲大皱眉头,忍不住嘟囔:“天天恶化,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
第二天,朝堂俱震。
曦王弹劾首辅邵鹰,私设赌场盘剥民脂民膏,证据分明,无可抵赖。
皇上雷霆震怒,当场下旨抄家。
邵府从上到下被翻了一遍,拢共查抄出黄金万余两、白银十余万两,实在是巨额数字。
按照官员薪俸制度,即便是身居一品、百官之首的邵鹰,任职首辅这几年的薪酬,也不及这个数目的十分之一。
敛财之巨,令朝野上下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