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瑶想不明白景初存的动机。

唯有一点她能确定：今日前来一趟，没能抓到曦王的任何罪证，反倒查出邵鹰也有问题。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好在黎睿这个刚拉拢到的盟友没有损伤。

小治安官对景初存颇为拥护，周瑶生怕他一时激动，说漏了嘴，把自己独自来过的事也和盘托出。所以不如早点辞行。

她自称偶然路过，又赞许了一番兵马司长官体恤民情的功德。

盈盈行礼时，与黎睿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曦王在旁也说：“周小姐此番波折干扰，想必受惊，实在是多有麻烦。”

“对了，周小姐是要来看黔村的花圃的，去晚了有些花可就谢了，不如尽快。”

曦王的手下们押着邵家下属先行离开，留下王爷本人，先是仗义负责地为民除害，又是一片风雅地陪她赏花。

周瑶心道，真是荒谬。她不想让身旁这人再装糊涂，干脆又问了一遍：

“敢问曦王殿下，为何方才要臣女一道进入店里？”

“哦，是这样的。”

景初存面不改色，甚至笑得更和暖，如春风拂面。

“因为前些日子周小姐和令尊都受过黔村赌徒的害，所以我斗胆想着，能邀请你一起诛其伏法，也算善恶昭彰。”

“周小姐又是为太后祈福有功、福祚绵长的贵体，如果你在场，我想行动一定会顺利。”

“此外，还有一点我的私心——”

周瑶睫毛轻抖了下，呼吸一滞。

“因为我来之前掌握一点消息，明白今日大概能抓到幕后之人的一些蛛丝马迹。周小姐贵为定国将军府嫡长女，若能见证此事，日后或可帮我一个大忙。”

夏末秋初的日光里，青年眉眼温柔：“在这里就先预谢了。”

一个问题，他能流畅地连说三个道貌岸然的理由。

可周瑶半个都不相信。

她知道问不出来了，干脆闭嘴，留待自己慢慢思索。

沉默中两人并肩走着，一起到了黔村的花圃。

果然是花团锦簇，漂亮非凡，其中不乏惊艳绝俗的品种。

周瑶的视线默默扫过一排怒放的牡丹。

“说起来，臣女能侥幸结识曦王殿下，还要多谢此地的花朵。”

“是啊，其实我原定是第二天再来黔村的，可皇兄突然约我那天去下棋，这才改到了你进京那天。”

“原来如此。”

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侧过身看一朵花苞时却悄然抿了抿嘴。

宫中存有王爷们的起居记录，太子约下棋，这个理由很好验证真假。

要说谎的话，不该用这个借口。

如果景初存没有缘故地更改了去黔村的时间，那她就要怀疑他和自己一样，是拥有两世的重生之人了。

可惜他这个回答……大概率不是。那天的偶遇和相救也只是巧合。

周瑶心里疑惑丛生，轻皱眉头：那刚才到底为什么要她留下？为什么查到幕后，这赌场里却是邵鹰的人？

曦王向来体察入微，此刻却好像完全没发现她的沉思，而是在一排排红粉娇艳间走过，神情柔和地赏花。

“周小姐，这么多丛牡丹，你最喜欢哪一个？”

她打眼一扫，随手指了个最特别的，花瓣是紫黑色，边缘却有一道细细的金边。

景初存看了看，微笑道：“确实是世间罕有，深沉又不失金贵辉煌。”

他叫来花圃的老板，“掌柜的，这株可以买走吗？”

谁知老板低头为难道：“曦王殿下，实在抱歉，这株昨天刚被订出去，是首辅邵大人订给他妹妹的。”

周瑶猛地抬头：“邵大人昨天亲自来的吗？”

老板一懵：“是啊。”

邵鹰虽是文臣，生活作风却奉行简单直接，没有曦王那样养鸟种花的风雅爱好，不会为了个花圃就不远万里跑到黔村。

所以，他来是有其他目的的——那个赌场。

周瑶和景初存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所以，真的是邵大人在经营吗？”她再次出言试探。倘若曦王一口咬死是邵鹰，说不定就是故意的设计陷害。

可他摇头道：“证据不全，目前还很难确定。”

“今日回府后我一定尽快审问那个人，争取能换百姓一个公道。”

她转过头，心里一动。

一个时辰后，周瑶坐在回城的车里，沉思道：“千雨，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千雨撇了撇嘴，“我觉得曦王像是喜欢您。”

“什么？”她眉心一抖。

景初存那种杀母杀兄的薄情野心家，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

他的名字和“喜欢”这个词连在一起，只会让周瑶不寒而栗。

“啊，小姐您不这么觉得吗？”千雨掰着手指头，“主动邀请您一起同行，端赌场也带着您，逛花圃也是，还要给您送花。”

“还有，之前老爷让您给他送鸽子，一对儿鸽子他只要了一只，另一只还在小姐这儿，上次我还听见娴小姐那边的丫鬟拿着这件事儿说闲话呢。”

周瑶突然想起上次曦王来赴宴，周夫人专门过来通知千雪。

能让他们产生这种离谱的误会，大概都是怪这件事。

千雨看她的脸色：“原来小姐不喜欢他啊。”

周瑶深吸一口气：“千雨，你听好了：我和曦王殿下总有一天会成为对手，谁也不可能喜欢谁。”

前世我甚至打算杀了他，他甚至让侍卫动手杀了我。

不等丫鬟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她赶紧接着说：“对了，上次让你去找砚青，安置到哪里了？”

“那个白毛是吧？就是您说的那个地方。”

“她情况怎么样？”

千雨摇头：“脾气差得要命，一直冷着张死人脸，问她什么也不听，问急了就要骂人。”

这倒不出她所料。毕竟鲜有人像砚青这样命运多舛，再怎么厌世恨生都是正常的。

周瑶沉思片刻，“今天还有时间，我去一趟吧。”

“车夫师傅，拐一下路，去城南，秦家桥。”

城南地处河滨，多的是小桥流水、岸边垂柳的景致，比四处黄土的黔村要清秀不少，相比繁华的中心区也有几分独特的安宁。

而秦家桥是其中比较偏僻的一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