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间,周广城催促起来:“阿瑶,愣着干嘛,快去挑鸽子!”
她答应一声,起身要离席,脑海里转着千百个可能的办法,忽见主位上景初存也站了起来:“我和大小姐一起去吧。”
他跟着周瑶往内院走,宴会厅里远远传来周娴把筷子掉到地上的声音。
自前世曦王府行刺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周瑶全身发凉,胸口处再起戳心疼痛,强忍着打开了鸽笼,取出最靠里的一对鸽子。
不同于大多数灰色或白色的同类,这一对通体漆黑,从头到脚连眼睛都是毫无杂质的黑色,性子也沉默,羽翼收敛,被拿出来时依旧神情冷淡。
她摸了摸鸽子的头,转身道:“不知曦王殿下是否喜欢这一对。”
情急之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如果必须得送鸽子给景初存,那就只能选训练痕迹最少、最神秘的。
这对黑鸽子是她包圆了集市上所有鸽子后,摊主大方相赠的,一看就非凡俗品种,连她这个经验老到的驯鸽人,都从未见过这般特别的生灵。
本想着慢慢探索它们的特点,但现在只能忍痛割爱了。曦王素喜风雅之物,这对黑鸽给了他,余生大概会在王府的繁盛花圃中度过,也算安宁。
可景初存却没立马接过,只是看着她,视线灼灼。
“我想请教一下周小姐,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工具,能让这些鸽子听懂人的指令?”
他翘起唇角,可细看的话眼底却了无笑意:“比如说……鸽哨?”
周瑶心里波澜骤起。
“……或许是有的,”她用尽全身气力才保持面上平静,“可惜小女见识浅陋,并不曾听过。如果真有这样方便的东西就好了。”
景初存定定地看她一眼,瞳孔深邃,难以看透。
周瑶迎着他的目光,强压心头情绪,仿佛时时刻刻都在重复体验一刀穿过身体的痛感,“如果殿下不喜欢这对的话,臣女再挑其他的。”
眼前人终于说话了:“不用。”
他温声一笑,眨眼间又变成翩翩如玉的贵公子,仿佛刚才那一刹那只是错觉。
“只是我看这纯墨染的鸽子如此珍稀,周小姐这儿也只有一对,如果我全都拿走,岂不坏人之美。”
“这样,我只拿走其中一只,如何?”
当日客人告辞后,周娴气呼呼地扑进母亲怀里。问她怎么了也不肯回答。
周广城说:“大概是太累了吧。”
她猛地抬头,父母惊讶地发现她眼底盈满了泪水:“为什么曦王不喜欢我,偏要喜欢她!我哪点不如周瑶!”
“啊?”周广城大惊,“阿娴,注意言辞!”
周娴瞪起哭红的眼睛:“难道不是吗?王爷的视线一直跟着她,还夸她养的那些破鸟!”
“而且、而且父亲你让她送的明明是一对儿,王爷回来的时候却只拿了一只!一对儿鸽子,他们俩各拿一只,这不是定情信物是什么,分明是有私情!”
周夫人不动如山,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儿脸上的泪痕,美眸掠过一道难以觉察的阴影。
“好啦,阿娴,你们都还小,这种事情也不能乱说,明白吗?”
周娴见父母都不帮她撑腰,愤恨地咬着嘴唇,手掌一并,掌心还留着宴席上指甲抠出来的痕迹。
心中不平日渐累积,仿佛周身烧起一道红黑的烈焰,日夜熬煎,终有一天会驱使她将恨意付诸行动。
敷衍着哄走了小女儿后,父亲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周夫人明白他在想什么:“老爷,阿娴只是乱说的吧。”
周广城摸着下巴:“我本来都说好了,要把她嫁给邵鹰,就当咱们交给太子党的投名状。但是如果曦王真的对她感兴趣的话,搏一搏,说不定……”
“曦王殿下待谁都是关怀备至,而且阿瑶她来自边关,从小疏于教养,恐怕难以胜任王妃。”
夫妻二人都沉浸在思索谋算里,没人注意到周夫人话语里不自知的一点情绪。
在“好父亲”把女儿摆在称上琢磨怎么卖出最大价值时,周瑶却只顾分析零带回来的消息。
小桌上依次摆开四幅画,分别画着花朵、抽签、水池和一只小猫,隐形鸽见到哪个,就落在哪个上面。
谁知零一个都不看,到处乱飞,就算用鸽哨命令它降落,也只肯落在她手指上,莹莹一点喙轻蹭着她的指甲。
作为两世经验的驯鸽人,周瑶绝对相信这只鸽子的训练程度,所以不可能是它出了失误。
那就只剩一种情况——
明日殿选,太后宫中准备的选拔方式,不在这四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