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甩开盒子,坐在书桌前定住心神。
她的对手操纵人心的手段登峰造极,又披着一层浊世佳公子的伪装,害她前世大半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但今生可就不一样了。
按照过去经验,夺嫡之争会在她满二十岁那年开始,现在十四岁,还有整整六年,足够她布一场更大的局。
换上府中准备的锦缎衣服,她走出房门,对周夫人露出一个微笑:“夫人,阿瑶可以在这里养几只鸽子吗?”
在集市上买鸽子时,周瑶亲自动手挑选,逐个检查过每个小家伙的健康程度,然后挥手道:“这些我都要了。”
摊主自然是喜不自胜,跟过来的千雨却翻了个白眼:“小姐,这也太多了,我怎么拿得动呀。”
“哎,你这丫鬟怎么这样跟小姐说话,有没有礼貌?小姐你这都不管教,是不是也太包子了。”摊主咂咂嘴,忍不住打抱不平。
千雨后槽牙咬紧,眉毛一挑。她是天生的直性子,如果小姐不在这,她肯定已经跟多嘴的老大爷吵起来了。
周瑶看出了她的想法:“千雨,不要无礼。”
前世这个嘴很凶的姑娘被老师找来,中断了习武,随她进京,还没入府就遇上强盗,眼睁睁看着双胞胎妹妹死于刀下。
后来跟着她为建情报网而四处奔波,也没过上什么安定日子。
最后,周瑶毅然决定与曦王作对,为了掌握景初存的罪证,千雨自请潜入曦王府去寻找密室,结果中了机关,尸骨无存。
周瑶自己也死在当晚的孤身行刺中,所以甚至没来得及给这个至死追随她的丫鬟建个衣冠冢。
在进城的马车上醒来,眼中看见千雪担心的神情,耳边听到千雨熟悉的抱怨,那个瞬间,周瑶确实想到了失而复得这个宝贵的词。
什么礼貌,什么态度,都无所谓。
千雨不假思索的话语下有颗真诚热切的心,这就够了。
“来,我跟你一起提。”
主仆二人提着一大串鸽笼,并肩走在路上,街道人来人往,安详明朗,正是一天中最温暖的夕阳时分。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气氛。
一辆马车远远驶来,速度飞快,赶车人却还不停地挥着鞭子,嘴里大喊:“让一下,让一下!”
路过周瑶身边时,车窗的帘子恰好被吹得掀起,她看见里面坐了个年轻女孩,惊鸿一瞥看不清面目,唯有一阵香风飘过。
后面又跟过来几匹快马,穿着统一的家仆袍子,显然是奉命去追前面那辆车的,可眼看着速度是赶不上了。
鸽子摊主“哟”了一声,开口道:“几位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哪?追自家小姐呢?”
有个家仆刚好想歇会儿,于是在摊子上大咧咧地坐下,“可不是,嗨,没办法,不想去给太后娘娘做替身,只能跑啦。”
周瑶原本要走,闻言脚下一顿。
那人继续发牢骚:“太后身子不爽快,下了旨要从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里选一个替身,到奉国寺祈福呢。”
“我们老爷本想拿个庶出的去选,谁知皇家挑剔得很,只要嫡出的。”
他朝马车逃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又耸耸肩,“所以才急成这样。”
周瑶转身带着千雨走了,思绪翻涌,瞳孔渐渐暗下来。
难怪前世她完全不知道此事,原来只要嫡女。
她母亲原本也是有过婚书的正妻,但前世她没不在意嫡庶虚名,所以便不了了之。
大家不愿被选中,只是因为太后已经病重,一旦崩了,这个替身祈福不利,肯定会被当作无福之人,说不定还会被皇上迁怒。
但周瑶记得很清楚,太后身子骨扎实,只是暂时急病,调养过来后很快便逢凶化吉,在今年八月十五之前就可大好,而且精气神更胜往日。
而那时,这个祈福之人便立下了大功,能得皇家青眼。
她想了想,电光火石间打定主意。
回到院子里后,把鸽笼安置好,又摊开一张红纸,匆匆写就什么东西。
刚处理好,周夫人就派小丫鬟过来说吃茶。
她到了厅中,茶点还没上,管家却先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黔村兵马司长官黎睿传来消息,说今天瑶小姐进城的时候遭遇劫匪,案子本来已经断完了,可刚才歹人又当场翻供,说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啊?”周瑶始料不及地一怔。
“黎长官说,要请瑶小姐到黔村那儿去一趟,老爷也要去,准备直接从东华楼出发。”
周夫人赶紧站起来:“不必打扰老爷与朋友聚会了,我陪阿瑶去吧。”
管家犹豫片刻,脸上有些难堪。
“夫人,恐怕这次非要老爷亲自去不可。因为……那几个刁民指控说,幕后主使就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