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姜延周两人说,“不管怎样,我还是先给这位患者看一下吧。”
说着又想起什么,转头跟姜延周示意。
“姜医生,我让护士给你买了早饭,还有几分钟时间,你先吃点东西,一会上手术还不知道得几个小时呢,这次可真是辛苦你了。”
这家医院骨科医生很少,恰接了一个不能移动的疑难杂症患者,唯一能做这种骨科手术的医生又生病了,只能临时请了复交附院的外援,这个外援不巧,就是姜延周和他的同事小辫男孟顾。
宋鱼算是明白了过来,只觉得自己这周开局就如此倒霉,真是太衰了。
嘱咐完,刘医生示意宋鱼可以离开了。
宋鱼当然想立刻走,可心虚的她不敢就这么直接离开,轻轻看向姜延周。
“那我先走了?”
他微笑,颔首,光风霁月。
宋鱼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蒙大赦,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只想瞬移消失。
她拉开了会议室的门,顾不得脚伤地快速向外而去,谁想到,人没走出去,突然和外面要进来的护士撞到了一起。
只听“哗啦——”“咣当——”,护士手里拿着的一杯豆浆倒头洒了出来,一包小笼包滚了一地。
宋鱼呆愣住了。
会议室里乱成了一片,护士生了气,“你这个人怎么不看路就往前冲?”
刘医生也着急起来,“哎呀,姜医生的早饭都... ...这可怎么办了?”
孟顾则扑哧笑了一声,“看来宋小姐,对我们姜医生真有点意见啊?饭都不给他吃了。”
宋鱼:“... ...”
我说真没意见,你们信吗?
她正不知所措,姜延周忽然站了起来,抬腿朝她走了过来。
宋鱼的心怦怦乱跳完全没有正常节奏了,尤其在他走到她身侧不足一步之遥的时候,她恨不能直接融化到空气里。
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没烫到?”
宋鱼摇头。
听见他“嗯”了一声,略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嗓音微低。
“你对我有意见都可以跟我直说,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不会改的人。”
晨起的日光投影似得穿过在两人之间,将悬浮空中的细尘映的清晰可辨,它们在空气里上下浮动,时间仿若在此刻定格了一般。
宋鱼莫名觉得他这句话,似乎不仅对应着是今天的事情。
她目光缓缓向上移动,上移到他开解一扣的领口、突起的喉结、走线利落的下巴、微暗的唇和白杨树般挺直的鼻梁,以及鼻梁上那颗三角小痣,最后,落在他眼睛上。
他眸光柔和中掺着些微的暗色。
宋鱼心下一慌,当即错开目光,侧过了脸。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侧过身,双手攥紧,姜延周在她这反应里,多看了她一眼,随即缓声一笑,嗓音恢复了平常。
“没关系。”
孟顾又啧了一声,但没说什么不靠谱的话,只是问了姜延周。
“要不我再给你叫一份外卖,万一手术要做五六个小时,不吃饭可有你受的。”
宋鱼一听这话回了神,连忙将整个差事揽了过来,手机都掏了出来。
“我、我、我来点,你想吃点什么?”
谁开发谁保护,谁污染谁治理,谁打翻了人家的饭,谁就来还上这顿饭,天经地义。
但这会已经有别的护士过来叫人了。
“姜医生、孟医生,手术要开始了,你们快过来吧。”
宋鱼一愣,她听见姜延周应了声,“这就过去。”
说完,他跟宋鱼笑了笑,“不用点了,我也不饿,先上手术吧。”
他说完,就这么越过宋鱼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孟顾摊手,见宋鱼不知所措还试着安慰了她一句,“别担心,也说不好手术三四个小时就完事了。”
三四个小时也够长的... ...
宋鱼想说什么,但两人都走了。
刘医生叫来护士帮忙收拾乱糟糟的会议室。
宋鱼看着姜延周什么都没吃,就这样离开的背影,莫名地瘸着脚,跟随着他的脚步走了两步。
直到刘医生叫了她,“走反了,诊室在另一边。”
宋鱼才回过了神来。
一上午,宋鱼坐在工位上苦恼地挠头发,脑袋里塞满了某人饿着肚子离开的场景,良心小人备受煎熬,连跳出来骂她都没力气了。
骨科手术貌似是外科手术里最消耗体力的一种,万一真搞六七个小时,姜延周不会饿出什么事吧?
她不免想起那些手术后猝死的医生,这个念头不吉利,她赶忙甩出了脑袋。
但她心里就更加忐忑不安了。可是她手机号早在半年前就换了,与姜延周的联系方式那会也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而这几次偶遇,都没想着跟他要联系方式。
当然,他也没有。
可她要不要主动联系他一下啊?至少问问情况。
良心不安的宋鱼被这个问题折磨了一整个晌午,其间做了无数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满头冗杂的卷发都掉了几根。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宋鱼的思想斗争有了结果——
她实在捱不住了,翻找出复交附院的骨科联系电话,把心一横拨了过去。
滴声之后,护士声音传出来。
“复交附院骨科,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宋鱼努力鼓了一气。
“请问,姜延周姜医生... ...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