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密的睫毛落下,男人轻轻闭起眼睛,柔软、温热与湿润,同时抵达了她干裂如戈壁的唇。
宋鱼早就中了病毒的脑袋在这一瞬间彻底清空,呆愣地直直看向眼前人的脸。
突然有个空白文档在脑海正中闪烁,她迷迷糊糊地打开文档,空白页面上出现了个小小的三角形,正是他鼻梁那颗痣的形状。
那会,她中毒卡死又清空的脑子不知怎么抽出来一条结论:
姜延周的吻,原来是三角形的。
... ...
宋鱼猛然从回忆里惊醒,她和姜延周都还坐在刚才的地方。
安静的地铁站,有夜车呼啸进站,无人上车,只有零星的人像被遗落在夜晚草原上的三五只羊,晃晃悠悠下车,脚步不再匆忙。
这一班地铁离开,保安就过来通知了他们。
“多谢你们的配合,事情都处理好了,那个人也押走了,你们可以放心回去了。”
耽误了这一程,地铁的班次都稀少了下来,不过幸好的是,这会恰好有一趟车进站。
宋鱼是个瘸脚的人,听见声音就提前站起来走过去,但她略一瘸,就见她的骨科医生目光投了过来。
宋鱼心虚地快站不住了。
好在他什么都没说,跟在她身后上了车。
车厢里乘客稀少,两人还跟刚才一样,分坐在一条长椅的两边。
他不说话,宋鱼却不能当真一点都没有表示。
气氛没有在站台里时那么尴尬了,她见他在看手机,选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刚才... ...谢谢你啊。”
他侧头看过来,就一眼,宋鱼就紧绷了起来。
但他什么都多说,既没探究之前为什么不告而别,也没问她最近为什么没来复查,作为一周情人的姜延周和骨科医生姜大夫,此刻都很沉默。
只有旧熟人姜延周,“嗯”了一声。
这会的工夫,列车停下又开走,距离宋鱼家只还有两站了。
他没提旧事,是对宋鱼的恩赐,但也没另起话题,异常的沉默,就让宋鱼止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当时她给他的病历本上,是有她的电话和家庭住址的,而她那会还戴了工作牌在胸前。
换句话说,姜延周既知道她住的地方,也知道她在哪家公司上班。
那么今天的偶遇,是纯粹的巧合吗?
宋鱼这么一想,心里就冒出来一个声音骂自己。
“姜延周是挺身而出帮了你,你还怀疑与人家是不是故意的?幸亏他不怎么想跟你说话,但凡稍微殷勤一点点,你恐怕都会给他直接定性,然后飞快逃跑吧?”
“冤枉一个无辜的好人,这像话吗?!”
良知的怒骂令宋鱼战战兢兢地忏悔。
可她耳边又响起了她始终没弄明白的他的那句话,“别要他了,跟我吧。
他那时候,为什么会问她这句啊?
宋鱼没有答案,但她也知道自己害怕这个让她看不透也琢磨不透的男人,她是真的有点怕他,从上学那会就怕。更重要的是,他毕竟是前任邵宁远的朋友,她实在不想跟过去继续纠缠了。
虽然知道人家现在是前途无量的大医生,自己只是个温饱边缘的小职员,相距甚远,可她还是忍不住乱想,他是不是对她还有别的打算。
宋鱼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折磨得烦恼不已,还有两站就下车了,如果之前的遇见都是巧合,那么他这次和她在同一个站台下车,不能再是巧合了吧?
站台指示灯闪烁,在倒数第二站跳到了新的站点,列车也随即放缓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长椅另一边的人站了起来。
宋鱼一紧张,也腾得跟着站了起来。
动静太大,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宋鱼:“... ...”
男人双唇未动,但微微歪了歪头,目光是在问她。
“你也在这站下?”
宋鱼瞬间回过神来,又腾得坐了下来。
“不不,我弄错了,我还要再坐一站的。”
他点头,对此没有任何表示,转身走到了车门前。
滴滴三声之后,车门打开,他抬脚下车,只在这时才出了声。
“下了。”
说完,大步出了车厢。
只有人等列车,列车不会等人。
一分钟后车厢关闭,座位上只剩下了宋鱼一个人。
良知跳出来开始喋喋不休地训斥她。
“看吧看吧,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留意你家住哪?更不要说对你有什么另外的打算?根本就是你想太多了,把一个无辜的好人想成了坏蛋,真是胆子又小,思想又坏!”
宋鱼不敢反驳,心里不禁为多余的想法感到羞愧,羞愧得挠起了一头重度自来卷,把本来就捋不顺的头发挠得更乱了。
这趟车载着正在羞愧万分的宋鱼离开了,她没看到车窗外,有人歪着头,在站台前静静看着她挠着头随列车远去。
等她的身影完全没入了漆黑轨道之中,男人才低头一笑,转身向另一边的站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