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鱼没有拒绝,姜延周把她带去了二楼卫生间。
可她就像个跟在妈妈身后的初生小鸭子,鸭妈妈走到哪儿她就走到哪,他把她送到卫生间门外,她就站在了门外,定着不动了。
“洗澡。”他不得不再重复一遍。
有了进一步的指示,她才呆呆地向卫生间里面走去,可到了浴室门口又停了下来。
本要离开的姜延周,见状只能又走过去替她开了浴室的门,又干脆帮她放了水,将水温也调到一个适宜的状态。
“洗澡,让身体暖和起来,但不要洗太久,只许洗十分钟,听懂了吗?”
转头看着宋鱼呆滞的目光,他怕她在里面晕倒。
这次她听懂了,缓缓点了点头。
姜延周把浴室的门替她关了起来,他站在外间,听见里间很快水声哗哗啦啦响起,没有异常的动静,才又开口。
“我去给你找一身干净衣服,一会就放在外间的椅子上,你洗好后出来穿衣服就行,卫生间的门我也会替你关上。”
水声短暂停了一下,他听见她轻轻“嗯”了一声。
... ...
椅子上有一套干净的黑色男士短绒睡衣,或许是怕不够厚,还在上面叠放了件宽松的灰白色毛背心。
宋鱼穿着干燥温暖的衣服走出卫生间的门,他等在门外。
“下楼喝点姜糖茶?”他问。
宋鱼再次点头,顺着旋转木梯下了楼。
壁炉不知什么时候烧了起来,木料噼啪燃烧之间,火光为客厅更增光亮,也带来了融融暖气。
窗外的冷雨不厌其烦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像狼外婆一般急不可耐地要闯进小红帽的家里,但厚厚的玻璃与墙体将它隔开,壁炉里上窜的火光震慑着它,连敲窗声都小了一些。
姜延周将单人沙发搬到壁炉附近,叫了宋鱼坐下来烤火,又在茶几上点燃了一只熏香蜡烛。
那是一种令人沉静的香味,随着小小的火苗融化开来,将酸涩却不失清新的神秘浆果气息融进清甜之中。
宋鱼怔怔,但眉眼间看起来略松了几分。
姜延周把刚才煮的姜糖茶倒进了厚厚的马克杯里,放到了她手上。
杯体不热,但暗红色的姜糖茶冒着白气,微辛的姜味随即铺散开来。
但杯子塞进她手,她却端着杯子没动,蜷曲的头发和漆黑的眼瞳里映着壁炉的火光。
又是不说不动,也不哭不闹的样子。
燃烧的木材噼啪响了一声,房中异常安静。
姜延周默了一默,“手里的茶,可以喝了。”
给了指令,她才动了起来,将杯子送到了嘴边。
但突然喝下了一大口!
“小心烫... ...”
姜延周被她吓了一大跳,话音未落,她就猛地呛了起来。
“咳咳——咳咳——”
姜延周急忙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用力拍着她的后背,听见她咳声渐缓,忍不住开口。
“怎么能... ...”
怎么能喝这么一大口?!
但话没说完,看着她眼睛里呛出来的水光,姜延周把刚才的话咽了下去。
“是我不好,是我没提醒你要慢慢喝。”
她摇头,一直摇头,但摇着摇着,就有晶晶亮的水珠滴滴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眼泪不住滚落,但她还是不发出一声。
宋鱼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水花在眼中聚起、滴落,再聚齐,又滴落。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禁慌乱起来。
可有人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的脸。
她怔住,看他用拇指蹭掉那些眼泪,可眼下擦干净又湿润起来,他便继续擦拭,像一个藏品修复师,极其耐心地不断修复着眼前的珍藏。
水光渐渐从宋鱼眼睛里回潮消下,她抬头,看到了他直直落过来的目光。
那是第一次,她与他这样近距离对视。
壁炉里柴火轻爆了一下,温暖的气息与香薰蜡烛散发的神秘浆果味同在。
他突然开了口,嗓音低如隔窗的夜雨。
“别要他了,跟我吧。”
时至今日,宋鱼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但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直截了当地给了他答复。
“好。”
壁炉里的火光将两人侧脸映如同刚画好的油画,色泽鲜明尚存水亮。
他好像愣了一下,目光定在她眼睛上。
过了好久,他才缓慢靠近,她看到了他鼻梁侧边的那颗黑色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