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撇了一眼不远处那些紧闭的门,“可沈家还有一个偏院,支出庞大,却不见收益。”
杜且却道:“放心吧,阿娘,养活一个偏院,并不是难事。”
“可是你想走,对我而言,却是负担。”
杜且垂眸,“是我思虑不周。”
二人都沉默了,沈家之事说来话长,但偏院存在已久,每年都有无数的蕃商前来投奔,造福了无数人。多少人因此获得一线生机,重返故里。多少人因此东山再起,成就一番事业。也有人因此留在宋土,一生不归。
“若是你不走,便好了。”这是第一次,罗氏对杜且的决定做出回应,“你说得没错,你没见过严儿,这桩婚事本就不作数,但不让你走的并非是沈家,而是东平王。其实,我也问过,普通民妇想要另嫁,并不需要官府的批准,你是官人赐婚,需要有家中男性的放妻书,你放可离去。等这个年过去,若是老太爷还是不肯,我让容儿给你写。”
“这……”杜且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可以一偿夙愿,一时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罗氏又道:“弃之待你不错,只是你与他身份悬殊,日后怕是困难重重。你要有心理准备,出了沈家再也没有安逸的日子。沈家虽说无法给你想要的自由,但守你一世无忧还是绰绰有余。”
“你二人在说什么?我为何要写放妻书!你们怎能如此不守妇道!”沈容不知何时到来,满脸的怒容,“你生是我沈家的人,死是我沈家的鬼,你怎么可以改嫁?自古,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们方才还敢顶撞东平王,这乃是死罪。阿娘你身为婆母,不知规劝,反而鼓励家媳偷情,真是有辱斯文。”
罗氏低喝:“容儿,你不得放肆,阿且你是嫂嫂,她这是为了沈家。”
沈容用力摇头,“阿娘,你怎么能继续纵容她?她忤逆二叔,将人拒之门外,已是大错。可你也是如此,你们多年来的行事,我不曾说过什么。可我已成年,我知道是非曲直,你们这般是错的。翁翁也是错的,他怎么能与族中决裂,自立门户。这乃是大错特错。沈家的长房与二房,兄弟不睦,亲眷疏离,乃是城中笑话,自当放下成见,和睦相处。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家族亦是如此。”
“闭嘴,你一个沈家子孙,却妄议尊长,难道就是对的吗?”罗氏放柔语气,“容儿,阿娘和你嫂嫂都是为了守住沈家。娘以前没有告诉你,怕耽误你的学业,但今日也该告诉你,其实你的兄长已经死了。”
“他死了?”沈容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怎么可能!你们说他死就死,明明就是在为自己开脱!他的尸首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不懂吗?”
罗氏轻叹,“你父亲也是葬身大海,尸首无存,难道你也不认吗?”
“我不信,兄长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沈容指向杜且,“一定是你,你捏造兄长已死的谎言,不过是想跟你的奸夫双宿双栖。你一直就看不起沈家,嫁进沈家只是不能抗旨。”
杜且百口莫辩,“无论他是否能回来,你是否相信他真的死了,他都已离家三年,我有权自由来去,而不受你所谓礼法的约束。”
沈容大叫:“荒唐,女子当以守节为荣,你怎能改嫁?”
罗氏示意杜且先行离开,杜且也无意与他纠缠,转身便走,利落干脆。沈容却不依不饶,出言不逊。
杜且无处可去,从前门逛至后门,还是走向弃之的宅子。今日这一出,弃之应该不会错过。
如今平安号已歇业,牙人们都各自回家过年,弃之往年都是一壶酒过一日,今岁却不能如此,可也不知该如何才算是年节。他让苏比去市集,别人买什么,他也跟着买,结果买回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诸如一个大猪头,弃之便甚为苦恼。
杜且进了宅子,看到的正是弃之带着小满和苏比围观猪头,讨论该如何吃掉。
“不是说替我守着后门,你们倒研究起吃食来?”
弃之见是她来了,揶揄道:“你们沈家门前日日唱大戏,热闹得很。后门倒是人来人往,今日是有人来过,回头你让杜平过来与我说说,今日东平王来时,谁没有往前院去看热闹,那后院的人便是谁了。你倒是说说,这猪头该怎么吃?”
“这是祭祀用的,不能吃!”
弃之与苏比、小满面面相觑,不能吃买来做甚?
他说:“能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