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王的犹豫,乃是因为沈家商舶上的南外宗物货。依宋律,本朝官员不得参与海上贸易,而他身为皇族,知法犯法,纵然他有千万种理由,可他私售物货,已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当众被揭发,南外宗又该如何自处?
他把目光再度投向杜且,这是她该解决的,而他这个东平王该做的是公平与公正。
杜且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她已经明白东平王的决定,所有的后果都由她来承担,南外宗绝不会为她分担分毫。
顾衍看出东平王的犹豫,又献上一计,“王爷,依草民看,这傅大掌柜既然能把回风号私贩铜钱说得如此确凿,不如让人把船上的瓷器先验一验,其他的物货自然是不会检。免检之权,也非所有物货都不能查验,若是市舶司有要求,也是可以逐一检视。”
“顾大当家,你这是认定我沈家有罪?”杜且冷冷地望着他那张势在必得的笑脸,“倘若妾的回风号并没有顾大当家所说的大量铜钱,顾大当家又该当如何?你总不会是想说,这是傅青山的举报,并非是你所为,想要撇得一干二净吧?”
杜且的百般阻挠更加坚定顾衍的看法,“只要大娘子让市舶司的官员上船查验,不就是自证清白。”
杜且冷哼,“妾为何要自证,妾本就清白。因为顾大当家的诬告,妾才需要自证。妾只是在问大当家,若是妾的回风号并没有铜钱,你该当如何?这与傅青山没有关系,一再要求查验回风号的人是你。顾大当家咄咄相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妾与沈家的名声都因此岌岌可危,可不是一句没有便是自证可以打发的。想让妾同意市舶司的官员登船查验,顾大当家不付出一些代价是不可能的。”
“杜大娘子为何不肯让人上船查验,这莫不是心虚?”顾衍愈发相信杜且在回风号上一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否则她不会一再拒绝。
“顾大当家为何推卸责任,这是想占我沈家便宜?”杜且针锋相对,“不知顾大当家可知京城有登闻院,院外设有登闻鼓,但凡有冤屈,可击鼓鸣冤,但同时也要遭受杖责,防止有人随意诬告。而今,王爷仅凭顾大当家几句话,就想上我沈家的船查验,宋律在前,王爷莫要忘了。”
顾衍却质问道:“你这是在拖延时间?”
杜且向东平王施了一礼,“王爷还没发话呢!”
一句话,将顾衍置于柴火之上,他这是越俎代庖,以下犯法。顾衍立刻跪地,“王爷饶命,草民此举也是为了泉州城的繁盛,为了大宋的安宁,并非为一己私利。”
东平王唤刘慎上前,“本王无权下令,此乃市舶司与泉州府主事,此事该由他来裁定。”
烫手的山芋就这般推了出去。
刘慎早有预料,但他没想到这个人是顾衍,而他当场站出来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可杜且没有露怯,虽然一直据理力争,但并不表明她心虚。她所争取的,是她应该得到的待遇,而不该因为某些人的一句话而动了沈家的根本。
“既然如此,九日山风大,还是请诸位回市舶司衙门再行定夺。”
祈风大典已毕,众商云集,而杜且与顾衍各执一词,无法立即下定论。
“可明日便要启航,刘知府也要拖吗?”顾衍咄咄逼人,“你这是要包庇沈家!草民听闻,你乃是杜大学士的学生。”
刘慎蹙眉,顾衍这是拿了什么实证,非要置杜且于死地,连他这个知府都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