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的后堂,刘慎与陆修面色凝重,这样的举报其实可以不处理,因为沈家有免检之权。
沈家在若干年后,重启商舶,对泉州城的海上贸易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沈老太爷声名在外,对于提振南洋蕃商前来贸易,大有裨益,也是对本地海商的一种促进。若是在此时对沈家商舶大肆查验,恐怕会伤及本地海商的感情。
祈风大典在即,回风号是第一批出海的商舶,不宜大动干戈。
可正因如此,明日的祈风大典,必然会有人横生枝节。到那时,场面闹开,市舶司和知府衙门颜面尽失,公义不再,恐怕无法对所有即将出海的海商交代。
“我认为,可以不处理。”这是陆修的意见,“我相信杜大娘子的为人,铜钱乃是国之大计,干系重大,我大宋士宦之家教养出来的人,不会知法犯法。”
在这件事情上,刘慎与陆修难得一致,“可明日的祈风大典,又该如何?”
陆修道:“严控参与大典的人员,除了今岁出海的海商、纲首和南外宗正司、市舶司一众官员,其他人等禁止到场,以谢绝百姓围观为由,命人守住九日山的入口。”
刘慎若有所思,“若是此人也在其中呢?”
陆修坦然道:“既然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只好依法办了。如此一来,对杜大娘子也有一个交代,并非你我针对沈家,对举报者也有一个交代。”
刘慎这才认清陆修的目的,他并非不想处理,而是两相不得罪。
陆修直视刘慎,“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人举报吗?”
刘慎恍然大悟。
九日山,延福寺。
每年冬月,风向西北,蕃舶回航,商舶出海,南外宗、市舶司与泉州府一众官员都要在此举行祈风大典,敬祭海神,向通远王祈求赐风,让往来商舶来往顺畅。
东平王乃是大宋皇族于泉州城品级最高的郡王,为显示招揽蕃商来大宋贸易的诚意,他携南外宗一众显贵近二十余人,亲自为今年即将回航的二十位蕃商备下厚礼,以待下次重逢。
这位蕃商分别来自占城、暹罗、真腊、爪哇、三佛齐等地,有些已在泉州呆了数年,已融入宋人的生活。但家在远方,终是要归,只是对这个第二故乡,难免心生惆怅。
而对于即将离开此时前往南洋诸蕃贸易的海商来说,心境却又是不同的。远航,意味着新的机会,虽然危险与机遇并存,但为了数百倍之利,还是值得冒险。
在此之列的还有杜且。
杜且依旧是素衣竹钗,施施然地立于人群之中,只消一眼,便能将她找到。在一众官员与蕃商之间,女子乃是独特的存在,数十年间从未有过。可她并没有半分慌乱,也没有因为身份而露怯。
只不过,在她出现之初,还是有人颇有微词,只因为她代表了沈家,身份又极其特殊,才不敢表露出来。
她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回以一笑,显然对这样的场面早有预料。可一转过头,与顾衍的目光对上,她的笑意尽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