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之把事情安排妥当后,又回到隆祥庄,与傅青山有了一次长谈。他把计划和盘托出,却只字不提与孟祥庄的雷同。而傅青山也没有主动提及,二人似乎把这一桩近期的热点抛之脑后。
弃之走后,傅青山让人重新布置店堂,把那几款与孟祥庄雷同的丝绸都收了起来,只剩几款畅销不衰的经典刺桐缎和近年来备受好评的丝绸,不能说是时兴的款式,但还是十分实用。依弃之所言,营造出一种脱销的场面。
傅六娘听闻此事,从织坊匆匆赶来,“阿爹,那几款丝绸共有数百匹之多,不能就此囤在货仓之中!”
傅青山脸色不佳,“你还有脸说!若非是你所托非人,隆祥庄何至于如此不堪。自我接手后,从未出现过当季新品无人问津的局面。往常,都是蕃商和牙人在我门前排队,何时我要去求牙号与我合作,还要分走四成之利。”
傅六娘低下头,死命咬住下唇,眸中热泪在打转。
“我有说错吗?你还有脸哭!”傅青山低声喝斥,“你知道现下城中都是怎么传的,都说你与那郑业不清不楚,私相授受,还说我傅青山的女儿要去给人家做妾。样式雷同倒是无人提及,可你的闺誉你就不担心吗?先前我怎么与你说的,郑业是有家室之人,可你却说无妨,都是纯善之人。你是纯善,可郑业却是动机不纯。现下这局面,你待如何解决?”
“女儿知错了!”傅六娘无地自容,她自知隆祥庄今日之困局皆因她而起,可她却全然没有解决之道,束手无策。
傅青山长叹一声,“你一向是我最放心的女儿,今日之事我也是有责任的,我没能及时提醒你,郑业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他城府极深,狡诈善言,不是你可以应对的。”
可是一念之差。
这时,门房来报,弃之差人送了五匹丝绸过来,指名要给六娘。傅六娘一脸无措地望向父亲,傅青山又是一声长叹,“去看看。”
来的人是小满和苏比。秋已过半,二人却是满头大汗,以他二人的身形捧着五匹丝绸,确实有些难为他们。可他们是找请唤去买的丝绸,总不能让人送到傅家来。依弃之所言,落他人口实就不好了。
傅六娘一看便知,那五匹丝绸是孟祥庄的新品,也就是和隆祥庄雷同的那五款。
“我家大掌柜说了,让六娘子从这五匹丝绸中找出与隆祥庄的不同之处,并将各自的优劣一一列举。”小满擦了擦汗,“大掌柜还说,他要的是实话,大娘子尽管把优劣都列出来,即便是贵庄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也直说不妨。他要的是,尽可能多地了解两方的优缺点。”
傅六娘命人接过丝绸,心中十分感激弃之的举动。她早就想亲自看一看孟祥庄的丝绸,可她不敢差人去买,怕让人知道是她买的,平白让郑业看笑话。
其实要买也不难,只是她一直不敢面对而已。
眼下这雷同的丝绸就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所托非人,以至于让整个隆祥庄和傅家深陷困境。
若说只是五款丝绸的雷同,并不会对隆祥庄有太大的影响。可偏偏这五款丝绸是今岁的主打,各有三百匹的库存,上千匹的料子卖不出去,隆祥庄连生丝货款都无法结清。从来都是牙号和蕃商求着上门买丝绸的盛况,一去不复返。若不是没有牙号要隆祥庄的丝绸,他又何至于去求杜且。
弃之又回四进茶馆坐了许久,看着人来人往,听着他们谈及的买卖,无非都是为了这次冬月的启航做最后的准备。
一街之隔的市舶司门前,一如五月蕃舶入港时一般大排长龙。而此番是为了出港商舶获取公验。除了回航的蕃商之外,这次更多的是本地的海商和纲首要启程前往南洋诸蕃。海上贸易之利甚厚,即便是行船于海,风险难料,但还是有人为了百倍之利乘风破浪。
提举市舶司易主,刘慎为了在冬日祈风仪式之前,把所有的公验都办好,市舶司深夜仍是灯火通明,所有官吏加班加点,只为能尽快办好所有手续。
日落时分,市舶司的大门终于缓缓关上,海商们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