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业日间去拜访过杜且,为了孟祥庄与隆祥庄的丝绸样式雷同一事,特地做了一番说明。照他所言,丝绸的样式是他的妻子所画,因傅六娘仰慕张氏,数次找他,想与张氏书信往来请教她。
郑业见她为人率直单纯,一心为打造新的丝绸样式而发愁,因此才把张氏的新图样给她看。可没有想到的是,隆祥庄新推出的刺桐缎竟然与孟祥庄的样式一模一样。郑业这才知道,傅六娘根本不是想请教,而是直接偷来用。
此举逼得郑业不得不低价卖布,以价格上的优势争取更多的客源。可以说,这批与隆祥庄样式一样的丝绸,孟祥庄是亏本在卖。
郑业苦不堪言,只得找杜且诉苦,求弃之能放他一条生路,不要断了他的财路。
弃之听罢,百口莫辩,“这话从何说起?”
杜且道:“你手上蕃商众多,你不接孟祥庄的托请,所有的交易只能是以隆祥庄的丝绸为主,这对孟祥庄未来的前景而言,是可以预见的。”
“大娘子此言差矣!”弃之不知杜且与郑业的交情如何,但郑业先前肯帮杜且,说明二人关系匪浅,也算是仗义。眼下郑业出了事情找杜且相帮,也是无可厚非。但郑业在事实不明的情况下,如此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倒是叫弃之不耻。原本,他对所谓的样式雷同还存有一丝疑虑,现下已然明朗。
可弃之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要解释什么?他尚未曾做出的事情,他难道要向杜且保证,他绝对不会对孟祥庄赶尽杀绝?可若是他心有善念,一念之差,很有可能会使隆祥庄陷入更深的困局。
“大娘子可知,除了平安牙号,泉州城几大牙号都接了孟祥庄的托请。我不接,自然会有人接。可隆祥庄却只与平安号签了买卖文书,我平安号乃是其唯一委托的牙号。大娘子以为,二者的前景该如何预见?”弃之绝口不提丝绸的雷同,“孰是孰非,大娘子还是不要牵扯其中。而郑业,也不过是一面之辞。”
杜且微讶,但坐以待毙并非经商之道,郑业有所动作也是正常。
她转念又问道:“我倒想知道,姑父是如何说的?”
“只字未提。”
“你以为如何?”
“我与娘子所见不同,因此所感也不同。至于是谁借鉴了谁,我一时间也无法给娘子答案。但身为牙人,我的职责是帮助委托人卖出尽可能多的物货。如此一来,我势必要与孟祥庄成为竞争对手,日后若是有所摩擦也是在所难免。”
话,还是说在前头。
“即便隆祥庄的丝绸与孟祥庄的样式雷同?”杜且望向弃之,眼中充满期盼。
弃之露出少见的笑容,柔和了一向淡漠的疏离,“这城中蕃商众多,各有所好,不可能一家独大,各凭本事罢了。”
“但是为了娘子,我会弄清样式雷同的真相,给娘子一个交代。”这是弃之所能给的承诺。
这是弃之第二次走进隆祥庄。与第一次的冷清相比,这次也没有改善太多,但零零星星能看到平安号的牙人带着蕃商在挑选丝绸。牙人们见了弃之,都点头示意。他摇头表示不要声张,默默地走到无人的角落,观察着堂内。
堂内并没有异样,至少弃之看不出来。跑堂的伙计都是在隆祥庄多年,对每一款料子都是如数家珍,并没有因为样式的雷同而有所避讳。
但弃之发现,跑堂的伙计都不如傅六娘对各种丝绸的熟稔。他一个门外汉,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傅六娘对纺织的喜爱,而不仅仅只是出身于斯,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