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兴一改之前的慵懒,目光透着犀利,他能感受到,自己说完这番话以后,瞿式耜那种深入骨髓的不屑与轻蔑。
天边泛起一轮明月的光辉,无声的微雨顺着窗沿轻轻飘了进来,好似带着什么魔力一般,屋里的温度俄而变冷。
瞿式耜的神情从戒备转向迟疑,似乎对王光兴自说自话的身份并不真正放心,但他还是静静的听了下去。
王光兴的脑袋在顷刻间做出了一种敏锐的判断。
“瞿大人。”王光兴晒黑的脸上有几分憨厚,但目光流露出的异样的神采来:“不如我们打个赌。”
“老夫年事已高,对这等汲汲营营之术没有兴趣。阁下既然自称杨大人的学生,倒是不如杨大人心直口快,一味藏头露尾对你有什么好处?”瞿式耜审视片刻,又道:“或者说,对我有什么坏处?嗯?”
王光兴轻声哎了一下,发出不赞同的声音,却没有正面接这个话茬:“大人不想听听恩师想赌什么么?”
“无意知晓。”
“好吧。”王光兴苦笑了两下摊了摊手,说:“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说的。这是恩师对大人的告诫和提醒。”
他看瞿式耜只是眯了眯眼,并不吭声,便典着脸皮,自问自答式的说了出来。
“恩师好奇……”王光兴轻飘飘的说:“岳昭与丁魁楚,哪个会先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单纯问一问大人的想法。”
瞿式耜冷冷的撇过脸,根本不接这个话茬。
王光兴知道,越是阅历充足的人,越对这种埋坑式问话有所抵触,他试探了两下后,通过短短的几句话大致确定了瞿式耜的行为模式,便马上决定采取另一种方式。
“这样吧,时间不早了,我不放说的直白点。恩师早些年曾与丁大人打过些交道,认为此人绝不是可以托付大业之人。恩师让我千里迢迢的过来,就是提醒瞿大人可不要灯下黑,忘记了多看一看身边的人和事。”
瞿式耜神色没变,嘴角含起一抹讥讽:“这样的离间计可算不得上等。”
王光兴坦然的低笑了两声说:“最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这句话不错。出自哪位名家之书?”
“《舌尖上的中国》”
“这是何书?不曾听过。”
王光兴沉默了一瞬,随后答道:“这本书是家传的,包罗万象。”
这回轮到瞿式耜沉默了。
过了一会,谁都没说话,王光兴余光悄悄将瞿式耜那些神情收入囊中,他片刻以后,起身告辞。
直觉和案例告诉他,对付瞿式耜这种老成之人,性格往往伴随着极有主见这一特点,随着年纪越长,这种性格就会越显露无疑。
一般来说,对他们采用激烈的语言攻势,是毫无意义的,甚至大几率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而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未必不会在他们心上留下痕迹。
往往是这种自我揭露的真相,效果最是出人意料。
“瞿大人,时候也不早了,恩师托我传的话也带到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