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朝,岳昭如惯常一般从宫中出来,直奔回府,在快要进家门口的时候,忽然碰到了邝记方,他身躯一震,急忙想趁着对方没看到,绕去后门。
谁知道,邝记方的后脑勺也像长了眼睛似的,他刚迈出一步,那边便喊:“大人。”
不知道怎么地,岳昭总能听出这声音中的幸灾乐祸。
“咳咳。”岳昭用手抵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和光来了,我都没注意,怎么不进府里,站在这做什么。”
邝记方笑得和颜悦色,十分灿烂,又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半个小臂那么长的册子来,说:“要不怎么说巧了,我刚来便能碰见大人,看来是天意注定。”
“这是什么?”
邝记方笑意不减,又凑近了两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上面可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都是我娘近日来参加各个夫人宴会讨来的,我娘特意交代了,要拿来与大人过目。”
岳昭不明所以,只打开翻了几页,顿时手一哆嗦,将册子扔回了邝记方怀中,微风一漏,一页页清丽佳人跃然于纸上。
“……这就不必了,夫人刚来京师,正是应该与和光同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不必为我的事烦心。”岳昭半晌才道:“对了,话说回来,你在家呆的好好的,今日怎么穿着官服出来了。”
说到这个,邝记方两边一摊手,十分无奈,道:“托了大人的福,我与我娘的天伦乐得不能再乐了,已经到了两看生厌的地步,若我今日再不出来做事,明日我娘就该大义灭亲,顺便给我说一门贵女的婚事了。”
岳昭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事还真像是邝夫人能做出来的事,他顿时一乐,嘴角上咧,说:“夫人打入内部还挺快。我总算知道和光时不时的顽劣跳脱是哪来的了,原来是有了夫人的言传身教,只是却不知道,邝昭邝大人受了怎样的折磨。”
邝记方闻言也是一乐,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便说:“大人不知道,小时候我爹我娘两人就不合拍,时常斗嘴,别看我爹才富五车,可每回都是我娘赢,直把他气得胡子乱颤,可最后还不是眼巴巴的和好了。”
邝记方说起童年趣事,心情更加愉悦了起来,温和的阳光洒在了美玉般的脸庞上,眉眼之处泄露了些许春光,衬得年轻人更加神采飞扬。
岳昭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
他想,如今这样真的令他感觉到了难得的满足。
这段时光,仿佛是可以暂时休憩的旅馆,里面一盏油灯,三五好友,一顿淡饭,岳昭心中亦感觉到了不一般的满足。
岳昭甚至生出了急流勇退的想法。
他仔细想过了,要不就请命去地方上,他的湘军还在那里。
这才是他的本心。
如今朝廷上下,虽然明面上一切如旧,岳昭亦是风光无限的魏国公,河南山西山东,甚至半部江西,的军队调度权,税收权,都在他手中,皇帝不曾侵扰一丝一毫,甚至连过问都不过问。
可随着皇帝大刀阔斧的处理下,岳昭也看到了皇帝的雄心。
甚为一国至尊,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大臣做到这种地步。几乎三分之一的疆域都在他手中,更有两处是在天子之侧,是朝廷的重中之重。
就算是皇帝刻意不提起这事,甚至压下了对岳昭的弹劾奏折,但他不是傻子,他有眼睛,看得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