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昭一进去,就见邝记方脸上满是汗渍。
这是方才曾樱挑开伤口时没有麻药生生挨过所致,邝记方满不在意的擦了擦,随后拍了拍一旁的木凳子道:“坐。”
岳昭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能坐。
之前一路奔波,没怎么发现,到了这里曾樱看出他的坐姿不对劲,他自己这才知道,腹部有一条蜈蚣似的伤。
口子不宽,却足够深,曾樱说,再深一个指尖的长度,那他就不可能不发现了,因为那时吃饭喝水都会往外漏。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曾樱公报私仇,故意吓唬他的话,但是岳昭也是心有余悸。
你想任谁也无法想象,自己边吃肚子边漏的情况吧…
岳昭深刻的按照曾樱的嘱咐,能站着绝不坐着,能躺着绝不撅着。
“这伤口之前是不是碰过什么?”岳昭不解的问:“难道就是那次的脏水么?不对啊,我当时看着你好多伤口都痊愈的差不多了,结疤了呀,只是泡得发白。”
躺在农户土床上的邝记方,曾被曾樱以及其他大夫询问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但岳昭问,还真是头一次,不过邝记方还是同样的回答。
他摇了摇头说:“并无。”
岳昭心中疑惑不解,等他再出来以后,曾樱刚好诊治完最后一个病人。
细心嘱咐的曾樱,跟朝堂之上渊渟岳峙之人,完全是两种性格。
岳昭等他们说完话,这才端着一杯喝茶上前,恭敬的递了过去。
“有劳大人。”
曾樱沙哑着声音,轻轻的说:“分内之事。”
“其实今日劳烦大人良多,只是还有一事不得不舔着脸再与大人谈一谈。”岳昭低声道
“是屋内邝佥事之事么?”曾樱淡声道
岳昭点点头,诚恳道:“求大人解惑。”
曾樱沉吟一会,便悠悠的说道:“其实此事不难明白,我自幼学习医术,为人诊治,所以见得多了,而岳总兵并不知道此道,是以略有疑惑。不过待我说一个小故事,你便明白了。”
“劳烦大人赐教。”岳昭忙伸长耳朵道
“《韩非子喻老》里曾讲一个故事,蔡恒公三见名医扁鹊…扁鹊称蔡恒公生病了,可蔡恒公认为自己伤得甚为巧妙,于是强行辩驳自己不曾生病。”曾樱信手拈来,滔滔不绝道:“第二次再见,蔡恒公依然坚称自己无虞,因为他觉得自己难以启齿伤病的经过。至于第三次么……”
“第三次不消我说,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吧。”曾樱淡笑道
岳昭恍然大悟,拱手道谢。
其实从曾樱说蔡恒公开始,岳昭已经知道曾樱想说的是什么。
他之前不曾想到,也并非是不曾见过,而是很难想象,邝记方这样心理素质的人,亦能产生讳疾忌医的心思。
岳昭轻叹一声,随后便过去同姚安简单寒暄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