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色刚出,青灰色的天空便慢慢褪去了颜色,渐渐被光亮笼罩,在这熹微之时,岳昭扶着邝记方刚从林中出来,便有一抹阳春打在了邝记方苍白的脸上。
他慢慢将手放在了阳光之下,连日在林中阴沉的度过,许久不见这股暖阳,他一时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
岳昭只低低笑了几下。
邝记方眯起眼,任由他搀扶着。
他是两日前醒过来的,一醒来便看到遮天蔽日的树木林立,一旁有四个老头趴在他跟前看,而岳昭倚靠在另一棵树前,邝记方那一瞬间还道是岳昭给他找了四个哭丧之人。
实在是这老头不仅年纪大,胡须长,就是脸上干枯的皱纹都冲着一个方向长,乍一眼看去,十分骇人。
邝记方九死一生的醒过来,期待着看到众人的喜极而泣,热烈欢迎他的隆重场面。
他正在心里乌七八糟的想着,就听一旁的小火先是被他突然做坐起身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大,随后就惊人的说:“好了好了,终于醒来了,不用再背着他了。”
邝记方:“……”
随后岳昭的关心倒是来了:“快躺着,让四位大夫再给你扎一扎穴道,说不定明日就能启程赶路了。”
邝记方一想到刚醒来时,遭受的对待,便暗暗磨牙,那日每个人说的话,他可都记下了。
岳昭率领百十来人走了四五里地,按照大夫的要求,停下来让邝记方歇歇脚。
因连日奔波,马匹纷纷倒地,是以他们现在只能步行,唯一有两匹非常有韧性的,岳昭让他们去找人报信了。
“怎么样,还能呼吸得上来么?”岳昭把水壶扔给他,顺便问道
邝记方没好气道:“又不是西施,当然喘得过气。”
岳昭一听,这厮明显就是仗着病才敢对他这么说话,不过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当让岳昭想起了最开始两人认识的时候,邝记方也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要不是看他有点真本事,自己又是惜才之人,早一脚把他踹到爪哇国去了。
“行啊你,这么一场病,臭毛病又上来了,算了,我宁愿你没醒过来。很怀念衡州时任劳任怨的和光。”岳昭懒洋洋的坐下
邝记方闻言,撇了撇嘴道:“我比你小,生了这么大一场变故,从鬼门关前回来,还不让我过过嘴瘾?”
岳昭哑然失笑,笑了一会,便又想起来了什么,认真道:“改日将邝夫人接到衡州来,自武昌一别,你们二人该有两年多没见了吧?”
邝记方闻言,轻轻的说:“三年了。”
“行,接过来,让她老人家享享福。”岳昭淡笑着说
邝记方听了,神色敛去了玩笑之意,只垂首道:“多谢。”
岳昭看着他,邝记方的变化,不可谓不明显,他很早就感觉到了。
逍遥自在的公子哥,从前说说玩笑,荤素不忌,喜好玩乐还能被落得一个美名曰风流倜傥。
但经武昌变故,身份地位骤然若失,丧父离母,若再如同往前那般轻佻,别人只会暗骂一句曰丧家之犬,家门不幸。
如此一来,便只能摆出神色内敛的姿态来,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