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昭对邝记方的回答轻轻一笑,并不恼怒,也并不赞同,随后扯开了话题说:“我瞧着外面又多风雪,今日累了,不如改日再谈,此事暂且不急。”
邝记方看出了岳昭的回避,他有些气愤,也不顺着台阶,就坡下驴,反而是继续说:“如今你已经有江西半部,山东河南全境,如果再将荆州和武昌收入囊中,那就真成了众矢之的……”
“好了。”岳昭打断他,与往常无异的语气里透着些许不耐烦:“我说了,今日乏了,容后再议,再者此事你也不必操心,我自有我的打算。”
岳昭说完,便不耐烦的要打开门,他心里燥郁,又不好同邝记方直接发火,只得出门透透气。
邝记方被这一番话气得够呛,他一把拉住要出去的岳昭,顾不上手上冻疮,用力将人拽回来“你他娘的属女人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走什么走?”
岳昭被他拽得烦了,毫不客气的说:“邝记方,此前你依附于我,不就为了谋个差事么,想来这次你一战成名,朝廷有多的是差事给你,不必死磕着我,也不必抱着将我劝回忠臣的希望。”
邝记方气得一脚把门踹住,他掷地有声的说:“给老子老实坐着,说完了再走!”
岳昭一时气结,他近年来,还真是没人敢同他这样说话,平日里欣赏邝记方的文采,给他几分薄面也就罢了,如今竟是敢如此行事。
岳昭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当胸一脚,便将人踹开,径直走了出去。
徒留邝记方在原地,骂了一声娘。
隆武四年元朔。
因为路途遥远,且风雪堵路,并不好走,岳昭与焦琏等人一致决定,就在江陵过年。
于是小小的江陵城中,一下子多了两万的人,粮仓的粮食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好在岳昭叫张信达从江西那边调粮过来,也算能过得去。
这一天,岳昭从得知衡州发生了一件大事。
元朔的前一日,也就是除夕夜。
衡州上下都热热闹闹的,尤其是衡州里这九户豪族,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乐不可支,那红色的绸子一挂就是几尺长。
如今粮食,丝绸,金银玉器等东西,都是高价,寻常人等在市面上都甚少能够见到这些玩意。但凡见到,无不是价值千金。
普通人家不吃不喝一两年,恐怕都未必能得一尺布。
就连皇帝朱聿键,如今住在行宫之内,亦是节衣缩食,号令节俭。
丝绸?
唯有一套龙袍是丝绸做的,都是从福京逃亡的时候带出来的,这是他最贵的一件衣裳,平时起居日常穿着,就如同平民百姓一般,十分朴素。
然这些豪门之户,随随便便就是七八尺。
不可谓是不讽刺。
“帝问天下事,官贪吏要钱,八方七处乱,十爨九无烟,黎民苦中苦,乾坤颠倒颠,干戈从此起,休过太平年……”
朱聿键念着阿来呈上来的信,上面一首打油诗令他读得起劲,简直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似的。
“好诗好诗……”朱聿键苦笑交加,心情复杂
屋外,太监来报,提醒说:“皇上,除夕夜宴人都到齐了,黄大人请您过去。”
朱聿键这才好似从书中回神,他慢慢丢下信纸,随后跟随太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