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松了一口气,随后只见他们威严无限的岳大人忍无可忍的说了句:“蠢货!”
岳昭一把推开邝记方,指着那流矢冷冷的说:“这种高度,他能射上来就怪了!”
众人闻言,一起探头朝下看去,果然,那流矢应该是碰到了墙壁,沿着高墙落在了底下。
邝记方尚未说话,底下金声桓便已经看出来点意思了。
原本他也不知道岳昭也在城上,他虽然打听到了这守城的是湘军所谓的岳昭,又被封了什么凤阳总督,但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如今他有意无意的挑衅之举,邝记方和城上众人的回护动作,倒让他明白了,原来岳昭就在城墙上。
他几步出列,由着亲兵护送他,笑着朝城上吼说:“原来岳大人已经到了,恕金某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说罢,他又慢慢走到倒地的邝昭跟前,脚踩在邝昭的脸上说:“岳大人,像这种叛城之人,是该由金某代劳,将他处死的。”
城上岳昭欲说话,石太平便字字重音的说:“邝昭弃城而逃,理应斩首,你要杀要剐,何须问过我们!”
“哈?是么?”金声桓闻言大笑了起来,随后几乎狰狞的看向脚下的邝昭,嘲弄着说:“我可真同情你呀,邝大人,你为南昌殚精竭虑,思谋至此,他们竟是要我立刻杀了你…”
“哈哈哈,事到如今,你可曾有一丝后悔?”
脚下邝昭几乎全无血色,唇色发白,他嘴唇轻轻颤抖,几乎难以再说出一句话,一个字来了。
金声桓见状,未免无趣,便将脚移开。
这时只见邝昭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他双手被捆住无法保持平衡,整具身体又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抖。
这一次,他抬头,望向城上。
邝记方的目光终于有所垂动,他所谓的平静之下是滔天的悲痛与杀意。
金声桓几次见他,不肯说出事情真伪来,便嘲弄的告诉所有人说:“邝昭啊邝昭,你们都以为他解印而逃,却不知道他去抚州是为了干什么!他……”
此话一出,石太平立刻激烈而尖锐的打断了金声桓,他几乎用尽最大的力气吼着说:“邝昭,你平素胆怯懦弱,自诩是仁义之道,是掩卑劣之行。我石太平,耻于与你为伍!我若是你,早该引颈就戮,去了黄泉底下,还能保留几分颜面。”
金声桓厉声说:“你个老头子,别再欲盖弥彰了,他若能死,早就死在了来时的路上,我金声桓偏偏不让这个坏我好事之人,死得这么痛快!”
说罢,金声桓再次举刀砍掉了邝昭的另一只耳朵。
邝记方瞠目欲裂,怒吼着,几乎要撕碎了金声桓似的喊:“爹!”
相似的疼痛叠加在一起,这次并未倒地,邝昭双耳鲜血淋漓,他似有所感,慢慢转身,提着一口气,声线剧烈抖动的朗声念道:“孤城围逼,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天不悔祸。”
“吾承天泽,移牧河关,泉明比者,再陷常山……”
邝昭慷慨淋漓,《祭侄稿》壮烈悲恸,念到激愤处,猛然撞向了金声桓还未收锋的刀上。
天地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