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大明朝,各省各地流贼多如牛毛,如果说李自成是大明朝的心腹大患,那么张献忠就是湖广的心腹大患。
自崇祯九年以来,张献忠几度犯境湖广,屡挫官军,督师杨嗣昌以数省之兵才勉强镇压,如今杨嗣昌已死,川陕豫三省自顾且难,只湖广一省兵力,外无援兵,内无良将,整个湖广已是危如累卵。
更有甚者,左良玉身为平贼将军,拥兵二十万众,为避张献忠兵锋,竟退到了九江,放任贼势做大。
岳昭两世为人,对张献忠并不陌生,后世媒体曾报导过张献忠沉银宝藏的新闻,岳昭也因此知道张献忠的生平,如果记忆不出错,张献忠此次会攻破武昌,建立大西王朝。
岳昭思前想后,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此去武昌就是送死!
心中慌乱如麻,只想爆一句粗口,狗日的老天爷太玩人了。
穿越大明朝,一件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恶事都没做过,就要为大明朝拼命,搁谁也不愿意啊。
可不遵将令也是死罪,左良玉能听调不听宣,他不过区区百户,还没有拥兵自重的实力。
令使还跪在地上眼巴巴的等着岳昭复命。
岳昭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无奈对张信达点了点头:“击鼓,点卯!”
张信达领命而出,远远传来粗阔嗓门:“百户大人有命,击鼓点卯。”
令使这才起身,匆匆抱拳而去。
大明军令,击鼓点卯,三通鼓毕不至,以慢军之罪,打军棍三十。
鼓声如雷的间隙,岳昭返回屋内,好一顿忙活才穿上了祖传的紫金山文甲,三十斤的重量压在身上,岳昭感觉呼吸都急促起来,要上再挎上一柄腰刀,三江百户所岳百户大人新鲜出炉。
此时鼓声已停,岳昭匆忙出了百户所,在外间校场上,初次点阅麾下旗丁。
瞧着校场上高低胖瘦、有老有幼的旗丁,若不是穿着杂乱罩甲军服,只看满脸菜色、死气沉沉的样子,岳昭险些错认为是农民军打过来了。
“这就是百户所的正军?”
岳昭瞪大两眼,险些晕乎过去,百户所满额正军应该有一百一十二人,可场上的旗丁,无论怎么数也才六十余人,缺员将近一半。
搜刮脑子记忆才恍然,卫所制度崩坏,每年都有军户逃亡,加上百户所为维持生计吃空饷,能凑出六十余人的旗丁已算难得。
三江百户所还算好的,有的百户所甚至旗丁只剩下三四十人。
以往太平年间,上官检点卫所时候,各个卫所还会互相借用旗丁充数。崇祯朝流贼如云,各个百户所干脆谎报军情,自称剿匪失利,斩获云云,阵亡云云,朝廷无力管制,也就不了了之。
岳昭彻底绝望了,带着这些人上战场和如狼似虎的农民军打仗,岂有不败的道理。
“大人,卫所旗丁点卯,尚缺一人不至……”
耳边张信达的禀报叫醒了岳昭,岳昭心情本就不爽,闻言怒火腾一下起来了,一把握紧了腰刀,恶狠狠的看向张信达,“为什么不至!”
张信达忙道:“这要问杨总旗,所缺旗丁是杨总旗的人。”
岳昭循着记忆,在队列中找到了总旗杨洪,满目杀气的喝道:“你的旗丁为什么点卯不至,还有没有把本官军令放在眼里!”
总旗杨洪是个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刀子脸,穿着一个破旧的罩甲,被岳昭的目光吓了一跳,忙跪在地上硬着头皮道:“大人,我总旗旗丁张茂才老母重病,奄奄一息,卑职大胆,未让他来。”
岳昭脸色一缓,以现代人的思维,也算情有可原,正要点头的时候,心中突然浮现慈不掌兵四个大字,卫所军户贫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开了此先河,那么人人有难处,这兵还怎么带。
况且,他可以法外容情,但总旗杨洪违背军令施恩旗丁,这分明是没有把他这个百户放在眼里,如此看来,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他硬着心肠,冷眼扫过杨洪,“好大的胆子,本官倒是要问问,三江百户所,你是百户,还是我是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