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头不敢抬,闷声道:“自然大人是百户。”
岳昭脸色更冷,“既然我是百户,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点卯不至,该当何罪!”
杨洪脸色大变,颤声道:“卑职糊涂。”
“军法无情,总旗杨洪慢军有罪,重打军棍三十,你服不服?”岳昭摩挲着刀柄,寒声喝问。
“求大人宽恕……”
杨洪脸色惨白,不住的磕头,三十军棍打下去,铁打的汉子也遭不住这个罪,他心中悔恨不已,以往百户大人年纪轻轻,待人和善,对他们这些总旗颇为倚重,难免生出了几分怠慢,没想到百户翻脸起来,却是这般的厉害。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把杨洪押上板凳,二话不说抄起军棍重打起来,声声入肉,这一通杀威棒不仅打在杨洪身上,更打在其他总旗旗丁心里,一个个脸色肃然,静若寒暄,就连队列也更整齐些。
岳昭不为所动,冷然道:“带张茂才来!”
马上就有亲兵飞马而去,不多时,就把瑟瑟发抖的张茂才带了回来。
此时军棍已经打完,杨洪趴在板凳上疼的直哼哼。
张茂才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连话也说不出来。
岳昭走到张茂才身前,用刀鞘磕了磕他的肩膀,淡淡道:“起来吧。”
张茂才吓得大气不敢出,弓着腰不敢抬头,身子不停发抖。
“你老母病重,本官会派人照料,免你后顾之忧。”
岳昭略作沉吟,看了一眼张信达,“就把老人接到百户所,由你娘子照看,所需看病口粮用度,都从我官中出,不可怠慢!”
张信达阔着嗓门道:“大人放心,我娘们好心肠,一定当我亲老娘对待。”
张茂才满眼感激,军户日子不好过,如果能得了百户的照看,老娘的病兴许能好了,他是个孝子,跪在地上给岳昭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归队吧!”
岳昭淡然摆了摆手,来到了杨洪身前,向亲兵讨来膏药,亲自给杨洪涂抹上,语重心长道:“杨总旗,你要记得,百户所只有一个天,那就是我。无论是谁,都不能违抗我的军令法纪,希望你好自为之。”
杨洪忍痛咬着牙:“卑职记下了。”
一通恩威并施,原本死气沉沉的百户所一派凛然,众人看向岳昭的目光又敬又畏。
“此次出征,余丁也要随行,本官自掏腰包,卫所旗丁每人犒赏三两,余丁犒赏一两。”
岳昭目光环视,扬手一挥。
所谓余丁,按大明卫所军制,每个军户男丁,出一人为正军,一人为余丁。
正军战死,余丁顶替。
原本千户的将令,是没有让余丁随军的,但岳昭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此次远赴武昌作战,几乎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手中兵力多点,关键时候多有几分成算。
为此,他不惜从私囊出钱,为的就是安抚军户。
毕竟正值早稻,军户男丁大多出征,必然会耽误了农事。
旗丁们果然骚动起来,但畏于岳昭刚才的军威,无人敢违逆。
带兵出征诸事繁琐,等旗丁余丁聚齐,带足了军械粮草,已经是午后了。
随着岳昭一声令下,百户所一百三十余人浩荡出征。
……
从三江口百户所到岳州,不过是百里的路程。
到了岳州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上三杆。
卫所军队在城外有校场,三江百户所兵马入营点到,岳昭则带着亲兵两三人,来到了千户卫所。
千户卫所在岳州城东,毗邻着府衙和岳阳楼,此时千户衙门森严,到处都有扛着火铳的旗丁布岗,栓马桩边尽是坐骑,显然卫所百户们差不多都到了。
岳昭来到议事堂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堂内的争论声。
“……卫所镇兵全去守武昌,那岳州谁来守,我等家业可全在岳州……”
“张献忠有十万之兵,目下湖广的兵加起来,满打满算不过不到三万,胜算渺茫……”
“以卑职愚见,先奉了调令,路上耽搁些时日,以观时变……”
“蠢话,抚台大人的调令不遵,咱们有几颗脑袋够砍……”
岳昭进了门,正见到几位百户唾沫纷飞,一个个拍桌跺脚,吵的不可开交。
岳州卫千户指挥使冯世泽坐在帅案之后,脸色沉静的让人看不透心思。
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分坐左右头把交椅上,脸色阴晴不定。
岳昭存了几分小心,恭恭敬敬的顿首下拜,“三江口百户岳昭前来复命,参见千户大人!参见同知大人、参见佥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