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借着大火遮蔽了贼兵视野,两百余人马轻壮夜行,出汉阳直奔黄州,一路颠簸冲杀,总算在凌晨时分,甩开了追击的骑兵。
一夜鏖战,人马俱疲,几乎人人带伤,这样的状态不要说继续打仗了,就算是直接回武昌城,估计都够呛。
众人躲在一个山坳之中,不敢生火,只能以露水混着面糊暂时充饥。
崔参将一边裹伤,一边用低沉的嗓音对岳昭说到,
“岳昭,咱们这一夜至少跑了三四十里路了,按你说,追兵应该不会继续追来了吧!”
岳昭心有余悸,先前亡命奔逃之际,匆匆一撇那骑在白马之上的年轻小将,竟然让他有一种心悸胆颤的感觉,若不是众人躲藏的比较好,一旦被此人率领的轻骑黏上,估计这小二百人,绝对难逃一死。
“不妨事,追击的骑兵已经咱们引到另一个方向去了,没有骑兵,他们一时半会绝对是追不上咱们的。”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是继续北上,还是....”
崔参将这句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继续向北不到半日,再向东走,用不了晚上就能找到返回武昌城的路,虽然这和之前商议结果有些背道而驰,可若是能回城,总比不知生死的一头扎进敌人老巢要强的多啊。
岳昭心里十分清楚崔参将的意思,他神色凝重的道,“贼兵也不傻,我们火烧粮秣,贼军定恨我等入骨,东进的路上定是重重埋伏,一旦被人发现了行踪,我们绝难逃脱,反到不如兵行险招,深入敌后来的安全....”
不知不觉中,崔参将竟然已经将岳昭当成了自己的肱骨,本来他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情,却每当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他总会第一时间想到与岳昭商议,在他的心里,岳昭这个看起来才刚刚成年的年轻百户,已经成了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人物。
崔参将心中赧然,为掩饰尴尬,郎笑一声,“兄弟们,好生歇息,等咱们吃好喝足了,寻个机会再去冲杀一阵,只要能再烧几个粮仓,再杀几个贼兵,搏个封侯拜将的前程,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闻言,似乎已经看到了唾手可得的功勋,顿时情绪高涨,一个个恨不得立即提刀上马,再去砍杀几个贼兵。
相比前路迷茫的众人,岳昭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少计较。
他一边啃着面饼,一边低头沉思。
如果自己记忆的没错,张献忠所部,在打下汉阳没多久之后,就攻克了武昌,诛杀了楚王朱华奎满门,缴获金银无数,实力进一步壮大,更是借此在武昌称王自立,自称大西王。
虽然自己等人烧了他们前锋大营的粮草,但对于一路烧杀抢掠的大西军来说,粮草的问题其实并不大。
把他们逼急了,可能会更加急迫的去攻陷富庶的武昌城,此时的武昌绝对是个天坑,谁跳谁死。
他当时之所以不建议众人重回武昌,就是怕这一点。
此时他们虽然身处贼兵的包围之中,却也比武昌这个活靶子要强的多。
情知必死的情况之下,自己若是执意往里面跳,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勇敢,分明就是傻。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自己来到了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若是还没有一番作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机缘。
先前自己脑子一热,就跟着崔参将等人出来夜袭敌军大营,现在想来,他还是有些后怕,不过,经过这一夜的厮杀,他也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明朝的兵,并不是全都是老弱病残,他们之中依然有很多敢战、能战之士,若是能整合好一切资源,充分的利用这些敢战士,未尝没有和张献忠一决高下的可能。
可惜的是,自己只是个百户,手底下的兵士也不过百十来人,人微言轻,在这个文官当道、武将不如猪狗的时代之中,即便自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估计也是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前有重山,后有虎狼,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能在这个乱世之中博一个光明的未来呢。
就在岳昭陷入深思之时,突然有一个负责警戒的小旗前来禀报,发现几个骑兵正在向着这边快速奔来。
众人听闻,还以为敌兵再次追来,嚯的一声全都站了起来,刀剑出鞘就想去和他们拼命。
崔参将抬手制止住了这些杀性几乎满溢的兵士,低声道,“来人只有几骑,不太可能是追兵....”
“管他是不是追兵,做了他们,至少还能得到几匹好马!”
岳昭站出来道,“这几个骑兵,一定要截下,我估计他们很可能是献贼的探马斥候,说不定他们就是贼兵前锋大营向后方贼兵传递情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