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出了事还是闯了祸,总要有那么一个人把罪责背起来,其他人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陈政和廉颇上了马车,一左一右坐在了老仆人的身旁。廉颇朝那个为首的兵士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紧闭的大门:“你,你小子看,看好了这里。”接着招呼一声火龙队队长:“你,七,七舅姥爷,哦不,是平,平原君的七,七舅姥爷,跟,跟在后面,走着!”
为首那兵士刚要转身,又感觉哪里不对,摸了摸脑袋后拦在了马车前面:“不许动!没有大王和平原君的命令,哪个也不能走!”
“呀呵?!”廉颇跳下马车,一把揪起那人的脖领,伸出另一只手来在那人的脸前攥起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只听得慢慢合拢的指关节“咯咯”作响,为首那人两腿一软,昏迷了过去。
当马鞭声响起,那匹没有夜草可吃的马向前用了用力,咦?咋拉不动了呢?四只蹄子一起用力,哎呀?!还真给劲儿!
车轮缓缓向前移动,本来衬托安静的“吱扭吱扭”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有些刺耳,教人听了浮起一身鸡皮疙瘩。
火龙队跟着马车奔南门而去…
晕倒在地的兵士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高喊道:“快!快!快禀报平原君!”
邯郸城,南门,戒备森严。
一条火龙在南门的强大阵势面前,瞬间变成了一排萤火虫。
马车和“萤火虫”被同时包了饺子。
全副武装的守门兵士中走出一个军官,喷射凶光的瞳孔将马车的各个部位扫描了一番,当发现前排的副驾驶位置坐着的廉颇和陈政时,眼睛里的光芒顿时柔和了许多。
那守门军官来到廉颇近前,单膝跪地道:“廉老将军深夜至此,可是有王令…”
廉颇坐在马车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少,少啰嗦!你,去打,打开城,城门,老,老夫要出,出城一趟。”
守门军官看了看一身酒气的廉颇和另一侧昏昏欲睡的陈政,端详了一下马车的车厢,望了望马车后面一个个面带无辜的“萤火虫”,略加思索后,问道:“大王和平原君知道将军和吕公子要出城吗?”
廉颇眼皮一抬:“你,你如何认得吕,吕公子?”
“回禀将军,此事说来话长,当初若不是吕公子在平原君面前替我说了几句好话,免不得平原君对我一番责罚。”
廉颇一挥手:“既,既然认得老,老夫和吕,吕公子,打开城,城,城门便是。”
“……”
“老夫有急,急,急事出城,耽误了大,大事,摸,摸摸你有几,几个脑袋!”
“将军莫要为难属下,没有大王的王令,或是平原君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城。”
“老夫只需片,片刻便返,返回城中。”
“没有大王和平原君…”
丫丫个呸的!廉颇也是急了,不等那军官说完,跳下马车,抓起那军官的脖领子,指着马车后面的“萤火虫”小分队队长:“知,知道他是,是谁吗?他可是平,平原君的七,七舅姥爷,有他担,担保,只管开,开,开门便是!”
“萤火虫”队长似乎早已预感到了什么,人生处处有惊喜的同时也是人生处处有风险,自己别稀里糊涂地淌了不该淌的浑水、掉进不该掉的坑里,进能出头露脸、退能明哲保身,能进能退才是人在活着期间与无数人打交道的基本法则。
仅靠着自身微弱的甚至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光亮在人世间希冀美好生活的“萤火虫”队长跑了过来,对着廉颇一脸嬉笑道:“老将军不如请示了大王,明日再出城也不迟嘛!”
廉颇一手一个抓住两人,心里的底气却已随着酒劲儿的散去卸掉了一截。两脚离地又回归地面的两人跪倒在廉颇脚前。位于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城门,于朦胧的黑暗中,愈加显得高不可攀,教人有一种仰视之感,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一身本领、赫赫战功的廉颇,在没有得到授权的情况下,本领和战功在此时此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如果支配人事、分配资源的诸般权力被愚蠢无能的大王死死攥在手里,不留一点缝隙,那些视能力和功劳为安身立命之本的人,也就成了一种随时随地被施舍的摆设,纵然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力,也只能像一个被遗弃在角落里的落满灰尘的提线木偶,想让你动、你才能动,不让你动、你就只能一动不动,让你说话的时候才能张一张嘴、即使张嘴说的也是别人的话,动错了或说错了,台下的观众躁动起来,无非是舞台上一场大卸八块、支离破碎的表演,观众们解了气、叫了好,一切又是皆大欢喜。
在大王担任编剧、对照剧本上演的一幕幕舞台剧中,不时有自认为有灵魂的提线木偶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了自己想做的动作、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甚至于剪断控制自己的线绳,能歌善舞的表演了一场台下观众从未见过的精彩节目,诸如此者,无不成为了恐怖片中的异端另类,在掏心挖腹、剁成肉酱中追溯着其灵魂的出处。
没有王令加持的廉颇,犹如想私自逃离剧场的木偶,任由如何的愤怒和吼叫,眼前面对的,仍是毫无灵魂之痛感的无灵魂的更多木偶。
两辆马车,纷至沓来。
守门军官和“萤火虫”队长一眼认出了前面那辆高大威猛的平原君的马车,不等马车停稳,两人纵身跃起,急匆匆奔跑了过去。
坐在马车里的赵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撩开车厢窗户的布帘,极不耐烦地问道:“深更半夜的闹腾什么?!说!是何情形?”
守门军官刚要答话,不料话头被“萤火虫”队长抢了过去:“回禀平原君,是这么回事儿,我呢,今晚正在城里巡夜,不成想被廉老将军硬拉了去,往马车上塞了满满一车人,还要连夜出城,说是有什么,什么急事儿。这没有大王的王令,哦对了,没有您老人家点头,别说是廉老将军了,就算是您老人家也别想出城…,哦不不不,让我捋捋,咦?我说到哪了?”
赵胜轻蔑地俯视着车厢外的“萤火虫”队长,手拿一块布巾捂着鼻子,呵斥道:“你是何人?我问你了吗?!”
“嘿嘿!回禀平原君,您再瞅瞅,果真不认得我了?我和我家婆娘去过您府上的。您府里小孩子们的红兜肚都是我家婆娘缝的呢!”
“……”
“我可是您的七舅姥爷,哦不不不,让我捋捋,呃~,是这样,我表舅的发小的亲侄子的娘舅的干爹是您府上管家的兄弟的二奶奶的表侄子的三姨妈的隔壁邻居的七舅姥爷。我对您,哦不不不,您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您不记得了?”
“滚!带上你的人,一起滚!今后再敢说认得老夫,当心老夫剥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