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利赶人：“去去去，一个个没眼力劲儿的，余厂长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今天先让她回家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开会再说。小余同志，明天早上九点，在大队部开会，你能赶来吧！” 后面一句，李胜利是对余乐阳说的。 余乐阳笑笑：“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准时到。” 她神情和平时一样，同众人招呼一声，就转身走了。 余乐阳让余老二开拖拉机，拉着他们回家去。 直到拖拉机走远，临时工厂的坝子里，李胜利还是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他收回目光，视线扫过众人，是又气又得意：“怎么样，你们一个个的心服口服了吧！以后但凡遇上事，别急着下结论。” 众人都怪不好意思的。 有的挠脸，有的摸额头，气氛怪尴尬的。 副业组长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李胜利没再教育他们，有什么话，明天会议上再说。 他留下副业组长，让大家都散了。 副业组长四十多岁年纪，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歪头梗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李胜利沉默的看了副业组长一会儿，随后递了一根烟过去。 副业组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下情绪，接过了烟。 两人在坝子边的条石上坐下，烟抽下去半根，李胜利才缓缓开口：“根叔，我知道你不服气，干部班子里很多人都不服气。觉得余乐阳就是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领导你们。我之前从没向你们解释过，就是想要你们亲眼看看余乐阳的厉害之处。” “就拿卖果酱这事儿来说，干部班子里的人，有谁能像余乐阳，一次性卖出五百瓶？” 根叔不说话。 今天这事儿，他也觉得很打脸。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那些难听话收不回来了。 李胜利又说：“我也知道，食品厂按理说应该归副业组管，如今余乐阳当了厂长，你只领了一个有名无实的摘果组组长，你心里不舒服。我说句实在话，要是我把你放在厂长的位置上，你能管好果酱的品质？能像她一样，出去一趟就卖掉五百瓶果酱？” 根叔心里想：要是我当厂长，余乐阳就是我的手下。 我命令她去做这些不是一样的吗？ 反而更名正言顺。 领导派的任务，作为手下不想干也得干。 当然，这些话根叔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李胜利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说：“什么样的金刚钻，就领什么样瓷器活，根叔你的优势在养鱼和养猪上，不在食品厂上。” 根叔一脸忧郁：“咱们水库里的草鱼泛滥成灾，根本卖不出去。大队里那二十几头猪，也花不了多少心思。” 想到那一水库的鱼，李胜利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还是跟往年一样吧，哪些猪能出栏了，就捞草鱼煮给它们吃，催催肥。到时候交生猪也能多换一点钱。这些鱼也没有白养。” 根叔眼眶红了。 那些草鱼不知花了他多心思，从几百根小鱼苗，当金疙瘩一样照顾，一直养到现在捞都捞不完。 本以为能为大队创收，没想到现在只能用来喂猪。 想到这些，根叔又是一阵心痛。 他抹了一把脸，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以后食品厂的事我也不管了，我还是回去照顾猪去吧！” 根叔起身走了。 李胜利还坐在原地发愁。 他发愁水库里那么多草鱼，可咋整。 大队刚开始养鱼那两年，效益还挺不错。 草鱼长到两斤左右，就能往县里的供销社送，那时候几乎是供不应求，几乎隔一天就要往县里送十几二十条，一个月也能赚一百多。 后来别的公社见他们养鱼发达了，也搞起塘鱼，分流了他们订单。 现在一两个月，才轮得到他们大队送一次货。 慢慢的，大队水库的鱼，就泛滥成了现在的样子。 李胜利搓着短发，唉声叹气的回了厂子。 差不到下班时间了，他去盯着收尾。 他一进厂房，可没给气死。 平时干净整齐的厂房，此时弄得乱七八糟的。 余乐阳回到家后，趁着天没黑，和余老二背着背篓，去山上割点兔子草。 家里兔子草不够了，晚上兔子要挨饿。 不过，他们背着背篓刚出门，就碰上背着一背篓兔子草的老吴。 他身后跟着江冬冬，江冬冬背着一个小背篓，里面也是满满的兔草。 老吴看见她，就笑呵呵的说：“我担心你们回来太晚，就趁着空闲的时候，割了一点准备着。” 说实话，余乐阳开了一天拖拉机也挺累的，手臂都震麻了。 能不出去割草，她求之不得。 没跟老吴客气，直接把兔草收下了。 随后，老吴问起卖果酱的事，知道他们一下卖出五百瓶后，也跟着放心下来。 他就怕果酱卖不出去，食品厂要余乐阳一个人担责。 老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说几句逾矩的话，你随便听听。旧桂的人对你有提防，你也别太傻，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遇事先为自己想一条退路。” 自打食品厂开起来，老吴都心惊胆战，生怕食品厂出点啥事，拿余乐阳开刀。 他是过来人，他胆小怕事，只想自己人过得舒坦点。 余乐阳笑道：“吴老师，您放心吧，我知道的。” 也许，一开始余乐阳只是想帮李胜利一把，让他帮着大队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段时间下来，她在工作中找到以前在职场打拼的感觉。 她喜欢这样充实的生活。 既充实了自己，又能切切实实的帮助别人，余乐阳目前还挺愿意干下去的。 第二天，余乐阳按照约定时间去大队部开会。 新旧桂的干部都到齐了，一个个眉开眼笑，都很高兴。 常规例会结束后，话题就转到食品厂上面。 会计从保险柜里，拿出昨天余乐阳给他的货款和合同。 余乐阳把三塌钱排开在大办公桌上，又翻开合同：“这是咱们食品厂，和市里红旗供销社签的采购合同。昨天我收到货款之后，又去玻璃厂订了两千个玻璃瓶，昨天运回五百个，后面的……” 余乐阳当着大家的面，把合同和货款清点清楚。 在确认无误后，她将视线转向林富生：“林副厂长，我们的赌约是在五天之内，卖出一百瓶，我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林富生脸颊嗖的涨红，他难堪的站起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我……” 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向一个黄毛丫头道歉，他张不了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