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倒吸一口气。 副业组长胆子也太大了吧！ 竟然敢当众和李胜利叫板，这是嫌自己的位置坐得太久了吗！ 虽然他们也不想让余乐阳这个黄毛丫头来领导自己，但他们也并不想得罪李胜利。 要知道，当初大队穷得快饿死人，是李胜利放下脸面，去县革会撒泼打滚，多要来五百斤救济粮，帮着大队里的老弱病残，挨过那个冬天。 李胜利一直说要让大队的人过上好日子，却一直没折腾出个花样。 但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队，这一点他们是认同的。 现在只是被余乐阳带歪了。 面对副业组长的咄咄逼问，李胜利艰难的开口：“我们什么都没问清楚，急着下结论也太草率了。” 副业组长哼了一声：“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副业组长就等着看。 当初是李胜利撺掇大家办厂，也是他力排众议，让余乐阳当厂长。 他的怨气有一半对余乐阳，另一半则是对李胜利。 等果酱拉回来摆在大家眼前，看李胜利还怎么狡辩，怎么维护余乐阳。 林富生心情复杂的看向李胜利。 知道余乐阳没卖出果酱，他心里是既高兴，又失望。 这几天，林富生心里一直在撕扯，希望余乐阳输，又希望余乐阳赢。 现在余乐阳真的输了，他又确实高兴不起来。 出于私心，他很高兴余乐阳败得一塌涂地，这样就能将她赶出工厂，把好兄弟解救出来；作为工厂的管理者，果酱一瓶没卖出去，工厂面临倒闭危机，他又很失望。 他有时候也会冒出念头，只要能把食品厂盘活，就算自己赌输了也无所谓。 就在林富生纠结之际，拖拉机的‘突突’声越来越近。 很快，拖拉机就在，距离临时厂房最近的机耕道上。 余乐阳停稳拖拉机，站在机器上朝李胜利挥手，大声喊：“李书记你们都在啊！快过来，帮忙搬东西。” 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李胜利，心里一个咯噔，彻底凉了。 他板着脸，招呼大队干部：“走吧，一起去把东西搬回来。” 说着，他率先朝拖拉机走去。 临时厂房离机耕道，还有四五十米的距离。拖拉机开不进坝子，只能靠纯人力人往回搬。 出了坝子，李胜利发现没一个人跟上。 他知道这些人什么意思，他没再招呼人，沉默的朝拖拉机走去。 林富生看不过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都已经这样了，他不能扔下几十年的好兄弟不管。 和余乐阳汇合后，李胜利挤出僵硬笑容：“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事情太多，就耽搁了。”余乐阳说着，就和老二一起，把盖在拖拉机上的油布揭开。 一车斗透明的空瓶子。 李胜利愣了一下。 跟在他身边的林富生也愣住了。 好好的一车果酱拉出去，怎么就剩空瓶子回来了？ 不对，这些全是新瓶子。 李胜利终于回味过来，他激动的看着余乐阳：“你把果酱卖出去了？” 余乐阳应着：“是啊，我今天特意出去卖果酱的，忙活了一整天，要是没卖出去，也说不过去啊！” 李胜利激动得直搓脑袋瓜子，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林富生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真……真的卖出去了？” 郑梅早看林富生不顺眼，此时听他这样说，她很不高兴。 下巴傲骄的一扬，直接怼了回去：“不是真的，难道还是煮的吗？没看见里面全是空瓶子，一瓶果酱都没有了吗？亏你还是大队长，心眼咋这么小，果酱卖不出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让你那么高兴？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领导干部，不盼着大队好，只想拖大队后腿……” 郑梅越说越激动，眼看就要刹不住车。 杜之秋连忙扯着郑梅往旁边拖，让她不要再说了。 把大队长得罪了，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她们还稍微好一点，在新桂养蚕，不往林富生跟前凑，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上门找麻烦。 可余乐阳天天和他打交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不是给她惹麻烦么！ 郑梅不甘不愿的闭了嘴，气鼓鼓的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余乐阳又怎么会看不出林富生的想法，也知道那些干部为什么没过来搬货。 不就是以为她没卖出去东西，等着她兑现承诺，交出厂长位置吗？ 既然不是厂长了，当然没必要给她好脸色。 所以郑梅为自己打抱不平后，余乐阳没有站出来打圆场，也没有说软话。 要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大家真把她当一个好欺负的小孩子呢！ 倒是柳叶爽利的说了几句客套话，让林富生不那么难堪。 林富生嘴唇嗫嚅，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现在只觉得，被人狠狠打了几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李胜利已经抗着一箱空瓶，回到临时厂房。 几个干部看他抗回来的是空瓶，愣了一下，随问：“咋不是果酱？咋是空瓶？” 李胜利把空瓶放在置货角落，炫耀似的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果酱都卖完了，不是空瓶是什么？” 说完还故作傲骄‘哼’了一声，接着去搬货。 几个干部愣了愣，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全卖完了？五百瓶全卖完了？不可能吧！” 说着，他们就涌向拖拉机，看李胜利是不是在吹牛。 等他们看见拖拉机的车斗里，全是新空瓶，既惊又喜。 五百瓶全卖了！ 活了，活了！ 食品厂活了！ 几个干部都高兴疯了。 大叫大嚷着互相庆祝。 搬货也不犹豫了，一人一箱瓶子往回运。 只有副业组长傻了。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余乐阳，她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在一天之内卖出五百瓶果酱！ 没一会儿，一车斗的空瓶，就全部搬进仓库。 那些干部全都围上来，把余乐阳围在中间，让她说说，是怎么把五百瓶果酱卖出去的？ “对啊，余厂长，你跟我们分享一下经验呗，我们学会了，你也不用在外面跑了。” “是啊是啊……” 这些人，一个个的多热情。 仿佛刚才对她视而不见的人，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