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腊月年节到了，济阳令刘钦家里，是热闹非凡。刘家双喜临门，一大家人喜气洋洋，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 一向循规蹈矩、尽责爱民的济阳令刘钦，很难得地放下了县里的公事，抽空呆在了家宅里。 妻子樊娴都在内宅休养，刘钦担起了妻子的责任，开始安排操劳着家事，指挥仆人和全家老小，里里外外地忙过不停。 刘钦既主内又主外。他不仅要亲自招呼、接待、亲戚朋友，还要照顾同僚等客人。 腊月年节期间，前来探望刘钦妻子孩子，祝贺新年的亲友、同僚等客人是络绎不绝，常常是济济一堂。 实在忙不过来了，刘钦就招呼刘安等奴婢仆人，安排家里的孩子们前来帮忙。 孩子们-大儿子刘縯，二儿子刘仲，养子刘嘉，大女儿刘黄，二女儿刘元，他们的年纪虽然都还小，但谁也没有一点空闲。孩子们也都跟着大人们，在家里忙来忙去，帮助大人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终于送走了拜节贺喜的客人，忙完了外面那些接待应酬的事情。 刘钦今天终于才有了一丝空闲，可以轻松愉快地回到里屋里来，与岳父樊重等亲友聊聊天。 2 岳父樊重，舅弟樊宏、樊丹等内亲们，一边烤着火，一边喝着酒，天南地北地聊着家常。 刘钦心情愉快，情绪高昂，一边向亲友们敬酒，一边与亲戚们闲谈了起来。 “钦儿啊，你忙里忙外，实在太辛苦了，就坐下来好好歇歇吧！ 钦儿啊，老三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时辰出生的啊？你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岳父樊重，已经有六十岁左右的年纪，他身体结实，精神矍铄，满脸笑意。他一边慢吞吞地饮着清酒，一边亲切地询问刘钦道。 “回岳父大人，小三子这孩子，是去年腊月（十二月）甲子日（六日）深夜出生的。 小婿与内人商议之后，已经早早给孩儿起好了一个名字，名叫刘秀，字茂。 天下每一个做父母的，哪一个不望子成龙呢？父母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能够特别优异啊！ 至少在父母们心里，也都希望着，孩子们的成就，能够超过他们的父辈，能够光宗耀祖啊！小婿也何尝不是如此呢？ 出于这样的考虑，小婿就给小三子这孩子，起了刘秀这么个名字。 岳父大人，您老认为，刘秀这个名字还合适吗？如果不合适的话，小婿就另选一个吧！” 刘钦满脸带着笑容，恭恭敬敬地回答岳父樊重的问话道。 “刘秀，字茂。”樊重小声念叨着，“嗯，好！好！好！钦儿不愧是士大夫出生！名字起得很好，文雅秀气，很有深意！ ‘秀’、‘茂’都是草木旺盛的意思，蕴含特别优异的含义，预示着你们刘家，将会走向兴盛！ 钦儿啊，小三子的名字取得很不错嘛！ 老大刘縯，字伯升，老二刘舯，字仲。我看，你的老三就叫文叔吧！你说如何呢？钦儿。” 岳父樊重咬文嚼字地品评道。 “文叔！文叔！这个字号不错！不错！不错！岳父大人给孩儿起的字号很好啊！就这样吧！” 刘钦赞许地连说了几声“不错！”。 樊重听后很是高兴，笑逐颜开，一张脸在醇酒的作用下，显得绯红喜气。 3 “钦儿啊，不瞒你说，我这次来，不仅仅是看望娴都和孩子们，还有一些重要的话，要特别叮嘱你呢！ 老头子我听说了，孩儿这些年来，在济阳为官，做得很不错，很有政绩嘛！你是深得济阳百姓的欢心啊！ 听到济阳百姓和士大夫们对你的赞扬，老头子我一家人，也都为孩儿你感到自豪、感到高兴啊！ 那一天，我们一家刚刚来到济阳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就很令我感动。 济阳的百姓，一听说我们一大家人，是来看望你这个父母官的，可热情啊！ 帮我们搬运东西，张罗这样，张罗那样的百姓，多着呢！他们对我们一家人，可热乎着呢！ 由此可见，你在济阳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很好很好哦！没有辜负老夫的期望。 我还听百姓们摆谈说，大家已经在一起商议，打算在钦儿你任期届满后，送你一把万民伞，以表达百姓们的深深敬意。 他们还希望，皇帝能够留任你，让你继续做济阳县令呢！ 老夫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当今天下，官吏徇情枉法，贪赃枉法成风，暴虐平民成性，百姓也是嫉官如仇，仇官仇富啊！ 你能够出淤泥而不染，深刻理解济阳百姓的疾苦，深得民心，着实不易啊！ 当我亲耳听到，济阳老百姓，对我们讲到，你们这个济阳县，在钦儿你的精心治理之下，风调雨顺，庄稼长势良好，社会一片安宁，很是欣欣向荣时，老头子我，非常欣慰，特别地为你感到高兴啊！ 钦儿啊，我还听人有眉有眼地传说，你们济阳一户百姓的田地里，竟然长出了一株九个麦穗的‘嘉禾’。 钦儿啊，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末世之中，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祥瑞出现呢？该不会是那些人信口胡言的吧！ 我还听百姓说，有士大夫建议你，把那一株‘嘉禾’，送到京师，去向皇帝呈现祥瑞呢！ 钦儿啊，你为什么不满足士大夫和百姓们的愿望和要求，亲自到朝廷上去呈递祥瑞呢？ 说不定陛下龙颜大喜，就会给你加官进爵呢！” 多饮了几杯醇酒的樊重，越发兴奋，说话滔滔不绝，带些疑惑地问刘钦道。 4 “回岳父大人的话，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并无虚言。小婿我也不是没有看出，奉献‘嘉禾’，对孩儿前途的诸多好处啊！ 大人一向了解小婿的脾气和为人。孩儿不太愿意做哪些违心之事，做那欺世盗名之人啊！ 多年以来，我大汉朝廷上下，已经形成了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恶习了，社会风气也深受影响，世风日下。 那些追名逐利之人，往往虚报祥瑞，欺骗朝廷，捞取功名利禄，获取荣华富贵。 小婿担心，如果我也去朝廷贡献‘嘉禾’，会被一些利欲熏心之徒利用啊！ 恐怕这一群利欲熏心之徒，又会趁机利用这件事，去大造舆论，沽名钓誉，谋取他们的私利，掩盖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最终祸乱朝纲，祸国殃民啊！ 小婿我实在不愿做这些违心之事，为了谋取个人的功名利禄，就去干那些愚弄百姓，欺骗朝廷，欺瞒皇帝的事情啊！ 当时，我也曾经把百姓以及士大夫们劝我向朝廷呈递祥瑞这件事，告诉了娴都。 娴都深明大义，淡泊名利，也劝我说道： ‘夫君啊，出现嘉禾，是百姓之功，上天的保佑，你到朝廷去呈报什么祥瑞呢？ 这种举动，不是沽名钓誉，为了一己之私，明目张胆的欺骗世人，扰民害民吗？’ 娴都很有见地的劝说，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我听了娴都的话，心里十分赞同，我回答妻子道： ‘爱妻说得很对！做人就应该光明磊落，清正廉洁，不存非分之想，不贪上天之功，不贪违心之利。’ 娴都如此洞悉世情，深明大义，小婿我怎么能够不听从娴都的美好建议呢？ 岳父大人一定也非常清楚，如今朝廷的局势，是扑朔迷离，错综复杂，混乱不堪。 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赋税田租，日益加重；分配机制，缺乏公正；朝廷旨意，朝令夕改；几大家族，争权夺利；奸佞横行，祸乱朝政；官吏倾轧，尔虞我诈；盗贼四起，民不聊生啊！ 小婿深知，如果贸然去参与几大家族的倾轧，朝廷大臣的争权夺利，卷入无端的纠纷，说不定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中呢！ 小婿我十分担心，如果我去朝廷呈递嘉禾，呈报这些所谓的祥瑞，说不定就会被那些阴谋家所利用，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在为虎作伥吗？不是更会影响朝廷秩序的正常运转吗？ 基于那些考虑，因此我没有同意士大夫们的意见，去向朝廷呈递祥瑞。 当那个乡亲李希，拿着他采收的那一株九个麦穗的‘嘉禾’，兴冲冲地跑来向我报告这个祥瑞时，老实说，我虽然心里也很高兴，但是又十分担心这个所谓的祥瑞啊！ 小婿忧虑的是，如果我向朝廷呈现了这些所谓的祥瑞，朝廷一定会派遣大批官员下来，调查此事。 最后的结果，势必弄得济阳不得安宁。这不是会给济阳官吏百姓，带来更多的迎送、馈赠的负担吗？” 刘钦卓有远见地答道。 5 “钦儿啊，这件事你做得很对！你的忧虑和担心是对的。如果上级官府，知道了这些所谓的祥瑞，他们一定会大肆宣扬，夸耀他们的政绩。 朝廷必定也会迅速派钦差大臣，前来核实这些祥瑞，并借机诈财生事。 各级官吏们甚至会竭力宣扬说，现在是圣皇在世，国泰民安，天下各地，必定有很多很多的祥瑞降临。 各地官吏，一定会动员属地的百姓，去四处寻找这些所谓的祥瑞，以取悦当政者。 这样一来，所谓的祥瑞，就成为了庶民百姓的灾难，成为了官吏们敛财的工具。大大小小的官吏们，就会借着皇帝的圣旨，朝廷的名义，去大肆敛财扰民，鱼肉百姓。 那时，地方百姓的确会被搅得鸡犬不宁啊！ 钦儿啊，现在的朝廷之中，皇亲国戚，大族豪强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尾大不掉了。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权贵们结成的关系网，如今早已经是盘根错节，坚若磐石了，更会危及皇权的稳定啊！ 哎，近几年来，我大汉朝廷的处境，也是日渐窘迫，有一种日落西山，日暮途穷的感觉啊！ 朝廷屡遭天谴，令人惶惑不安啊！天灾人祸接连不断，世道并不太平啊！ 我大汉朝廷，不仅是天灾连连，干旱、水灾、饥荒不断，而且人祸连绵，祸不单行啊！ 年成不好不说，百姓的田租又多，朝廷赋税又十分沉重，你叫普通的百姓，可怎么生活啊？ 可叹的是，面对朝廷的窘境，当今朝廷大臣，个个熟视无睹，事不关己；当今圣上呢，也是麻木不仁，继续神气活现地高坐在皇位上，漠不关心。 但天下人的心里，都十分清楚，刘氏皇族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啊！ 就连我这个乡下老头子，也会设想到，围绕朝廷权力和利益的分配问题，朝廷里掌权的皇亲国戚，与其他几个大族豪强之间，甚至权贵们与皇帝陛下之间，一定会有一些矛盾与冲突发生，影响朝廷的稳定啊！ 那时权贵们势不两立，恐怕就会因为这些激烈的矛盾冲突，而出现权贵们争得你死我活的场景，朝廷也会被搅得动荡不安，鸡犬不宁啊！ 恐怕最终，朝廷的时局，就会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更加混乱不堪啊！ 难道我大汉朝廷，真如图谶所言，老百姓传言中所说的那样，霉运之年就要到了吗？ 老头子我这次专门前来济阳，就是要想奉劝一下钦儿，注意一下如今的时局啊！ 孩子啊，朝廷混乱，官场险恶。你可千万不要官迷心窍，一时糊涂，不分青红皂白地搅入朝廷王公大臣，大族豪强争权夺利的纷争之中，徒招是非，乃至惹火烧身啊！ 钦儿啊，你要学会安贫乐道，廉洁自守。如果你能够继续在济阳为官，造福一方百姓，就应该满足了。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 钦儿啊，我知道你一向志向远大。但如今，朝廷已经今非昔比，讲究的是任人唯亲，恐怕没有我们这些子弟的出头之日了。 你不要认为自己位卑职低，被人轻视漠视，就千方百计地想出人头地。 乱世当头，保命要紧，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过是过眼云烟。你千万千万记住，不要沽名钓誉，去趟权贵们争权夺利的浑水啊！” 樊重虽是一个乡下富翁，但却很有远见卓识。他见识高远，语重心长地叮嘱女婿刘钦道。 刘钦听后，由衷佩服，不住点头道： “大人眼光独到，见识高远，小婿非常钦佩。 请大人放心！小婿生性寡欲，淡泊名利，不贪恋权位，一定谨记在心，不会去趟达官贵人们争权夺利的浑水的。”刘钦向岳父樊重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