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愕然,李元霸微微一笑,答道:“其实父亲说是不停败退,不过是诱敌之计,两位难道没有看的出来?”
苏定方与王君廓不禁动容,两人其实都是心智过人之士,这些天来着急着上阵博杀,所以有些心急,一叶障目,竟是看不出事情本质。此时被李元霸轻轻一点,已经是恍然大悟。
苏定方已经从胸前掏出了羊皮舆图,王君廓也顾不得两人之间的嫌隙,把脑袋凑过去观看。
两人都已经是百战老将,手里的舆图不过略略一瞄,便已经放下不必理会。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长气,同声道:“雀鼠谷!”
“不错。”李元霸点头回答,微笑着肯定两个爱将的判断。
他又接着说道:“我原也奇怪。都说这魏刀儿怎么厉害,不过毕竟全是步卒,就算是以人多势众轮换上前,李府骑兵却完全有实力把敌人再压回去,如此不停冲杀,就算是历山飞人再多,也经不起几千精锐骑不停的冲击。
这个时代,原本就是骑兵无敌的时代。况且李渊行伍几十年,麾下的将领又有李世民这样的不世奇才,其余诸将,也都是一时之选,没有道理被一伙装备不精,战术和训练都很差劲的贼寇逼的连连后退!
唯一的解释,就是李渊要诱敌深入,把敌人引入汾水以西的雀鼠谷!在这连绵十几里的深谷里,地形狭小,两边都是深山悬崖峭壁,滔滔江水从中间穿过,向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通过此谷,前方就是晋阳,可以说,不论是从马邑也好,上谷也罢,任何北面来敌,不通过此谷,就休想染指晋阳!
而历山飞此次起兵,就是要借着天下大乱的契机,得到晋阳这样的大城和附近的大仓,借此地盘,兴王霸之基。所以哪怕李渊不停后退是一个圈套,前期的冲击只是为了不断的荡涤消耗历山飞的兵马,而此人只要有得到晋阳的野心,就会一直不停的前进,直到冲入雀鼠谷深处。
到了雀鼠谷里,才是真正的决战,李府不会再退,任凭敌人冲到晋阳附近烧杀抢掠,而历山飞也无可退后,只要败了,十几万人的步兵在谷中也是施展不开,打如果打不过,那么逃也是逃不得,十万贼寇的唯一下场,便是只有被全数杀光。
事到如今,只有决战了!
想通了前因后果,苏定方与王君廓总算对李元霸的闲适和耐心有了充分的理解,李元霸是何等样人,可以说天下英雄虽多,能在武力和统帅能力上与李元霸较一高低长短的,委实不多,这样的诱敌装败的打法,让一个盖世猛将去打,大材小用不说,还会伤了李元霸的威名。所以李渊绝不可能用李元霸,而李元霸若是不顾一切,看不出来李渊的诱敌之计,拼命要求上阵,甚至是有些不满的举措,唯一的下场就是让唐公失望罢了。
苏定方与王君廓对视一眼,都是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之意。
他们原本也只是以为李元霸仅以武力见长,却不知道,对方的心机深沉,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仿佛看出来两个心腹爱将的心思,李元霸悠然道:“父亲留下陈演达在我军中,我便已经知道父亲的意思。唯有此人,能够持中将我的表现报给父亲,同时,也能在我不安于阵后的时候,断然阻止。他毕竟是跟随我父亲多年的老人,我就是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理睬他。这样的安排若是我也看不出,那和一头猪有什么两样。”
他微微一笑,神情中竟是有着说不出的自信与豁达,向着王、苏二人又道:“其实我并不是不懂阴谋算计,只是一直以来,我只愿战场厮杀。现下看来,若是我不能独掌一方,仅以武力与人相拼,那么与项羽何异?上次草原之行,已经被人抓了我把柄,这一次的安排,难说没有人在其中使力,要使得父亲越发对我失望,难道我要在四面楚歌时,再去后悔么?哈哈。”
李元霸连声大笑,一骑绝尘,竟是先行离去。
苏定方与王君廓对视一眼,俱是看出对方眼中的赞赏与敬佩之意。经此一事,两人方真正死心踏地,跟随李元霸身后效命。
要知道李元霸勇猛无敌,此前在两人心中,却是有些过于鲁莽,而一个鲁莽的勇将,通常都死的比较快。而跟在一个死的比较快的主公身后,是注定没有任何前途的。
现下证明,李元霸不但勇猛无敌,而且颇有心机智计,跟随在他身后,自然是大有前途,值得拼死效力。
事情果然也与李元霸的分析完全一样,没过几天,节节后退的唐公已经退到了雀鼠谷内,紧追不舍的历山飞部士气高涨,在沿途居然还打开了县城的府库,得到了几十张强弩,虽然不能和床弩这样的大型远程武器相比,在雀鼠谷这样的环境中,却对李府骑兵有着相当大的危胁。
事到如此,唐公却似有些弄巧成拙,激起了对方的士气,这种贼寇若是士气低落,一万人也不如一千人的官兵,若是士气上来,战力自然又有着显著的变化。如此这般,唐公无奈,只得一边先与敌人缠斗,一边派出使者,紧急调来晋阳附近仅留的几百骑兵,再有,便是命人传李元霸的百练军全军一起赶到雀鼠谷中,协助主力与敌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