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黑暗中的人，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后 见自己的下属此刻都不敢说话，李贞的目光便转移到了真刚的身上。他缓缓地走下帅位，来到了正一脸凝重表情的真刚面前。开口说道：“不知真刚先生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此话一出，帐中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望向了真刚。而后者同样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并没有预料到李贞居然问计于自己。本来，身为外人的他并不为越王手下的这些将军文官们所重视，这才发生了今日上蔡城北的那一幕。守城将领不顾他的劝阻，执意要对前来投效的高句丽流民痛下杀手。 “这······”真刚此刻却有些措手不及。他自知自己身为一个外人，此刻所处的尴尬地位。若是自己一语不甚得罪了李贞手下的将领，只怕自己将来的计划便难以实行了。若是自己三缄其口，恐怕会瞬间失去李贞本人的信任。所以，他此刻才显得如此的犹豫。 “今日北门的事情，也怪我事先没能计划周详，这才让歹人有机可乘，还差点被朝廷大军乘虚而入。裴将军为形势所迫，这才下令弓箭手放箭将高句丽流民驱赶出城，这才······”真刚还欲继续说下去，却发现此刻越王李贞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原来那些流民是因为裴将军放箭逼迫才逃离上蔡！”李贞此时一脸的愤怒之色，看上去十分的生气。真刚见他神色有异，连忙停止了说话，心中暗道不好。虽然他万分小心说话，但还是无意间触犯了什么禁忌。 “我在起兵之前就说过，此次兴兵讨伐妖后是为了李唐天下，为了苍生百姓。而今竟然为了一座城门而射杀百姓，只怕我这大帐之内是容不下你了！”说完，只见大帐之外的一对军士猛然闯进了大帐，将之前那位得意洋洋的军官卸下盔甲和配刀，捆绑了起来。如此雷厉风行，让这帅帐之内的所有人包括真刚在内也吃了一惊。 见到李贞的雷霆之怒，守城的那个军官早已吓得抖如筛糠，不停地向李贞磕着头，惊恐的求饶。而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求情。 “王爷息怒，给裴将军一个机会吧！” “王爷，裴将军退敌有功，还望从轻发落！” 虽然帐内之人都在求情，但是李贞却背过脸去一言不发，却也没有继续下令将那个军官拖出帐去。真刚见状，心中已经明白了李贞的意思。于是缓缓上前，向越王拱手劝道：“还请越王暂息雷霆之怒，现下朝廷大军压境，临阵处置大将，只怕会令军心不稳。”说完，一脸平静的看着李贞，像是无比真诚的样子。 听到真刚亲自为那位军官求情，此时的李贞脸上这才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微笑，依旧是背对着一众人而立，向后轻轻挥了挥手，那对将人捆绑起来的军士这才解开了绳索，退出了中军大帐，跪在地上的一干求情之人也纷纷起身，向李贞拱手道谢。那个姓裴的军官却似乎被吓破了胆，依然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口中念叨着谢恩之类的话语。李贞不耐烦的将众人打发出帅帐，却唯独留下了真刚一人。 “王爷这一手当真是厉害无比，一下子就将在下变成了您自己的人了。”真刚见越王李贞将自己的手下全部支走却偏偏留下一人，便将他方才安排的那出戏码给抖落了出来。而李贞一听，却似乎并不在意。只见他回过头来，用那深邃的眼睛盯着真刚，笑着说道：“真刚先生有将相之才，本王一见如故，这才出此下策招揽，还望先生不要介意。”说完，向着真刚又打了一躬。 原来，当初真刚独自一人去见越王李贞之时，只是向他吐露了有这样一支高句丽的流民此时正在上蔡附近，一旦能够拉拢过来，许以将来结束流民身份，甚至准许其回归故地的条件，那么一定能让这些这些人为己所用。而越王似乎对这些曾近让大唐头疼了几十年的高句丽人并不感兴趣，反倒是对真刚本人来了兴致。于是便欲流下真刚来辅佐自己，而后者却有自己的目的，自然是拒绝了这样的提议。 却不知道越王并没有彻底死心，今天借助着上蔡守将与真刚之间的矛盾，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以惩处手下屠戮高句丽流民为借口，人为的放大了真刚与他手下诸将之间的矛盾。一旦他对此沉默不言，只怕将来就难以继续在越王的军中再待下去。而若是他出面求情，使得原本看上去并不打算妥协的李贞回心转意，那无疑是向所有的人表明，真刚就是我越王李贞的心腹，你们休想再和他一起搞什么阴谋诡计。就这样，真刚颇为无奈的上了李贞的小船。 “真刚先生是聪明人，自然是看得出本王的小小计谋。”见真刚此刻并不言语，李贞也是颇为得意。 “既然王爷打算收揽在下，那我的第一个主意，不知道您听是不听？”真刚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贞，缓缓说道。心中却在盘算如何尽快离开此地。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王爷虽然看起来颇为鲁莽，却并不糊涂，只怕自己的计划难以实现了。于是，便干脆狮子大开口般的漫天要价起来。 “先生您尽管说！”李贞没有丝毫的犹豫，爽快的回答道。 “将今日被您手下的将军驱赶的高句丽流民全部招揽回来，许以重利，然后委以大用！”真刚同样没有犹豫，提出这个看似并不可能的要求。他心中暗道：今日的局面已经糜烂至此，恐怕是没可能再让那些流民回到越王的阵营一边。而且他更知道，现在朝廷的人马应该也正在寻找这些流民。所以，李贞基本上是不可能答应的。 “这个······”原本满脸得意的李贞一阵犹豫，似乎知道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其实，提出这样的要求对于真刚来说同样是百利而无一害。一方面，若是李贞同意了并且办成了这件事，成功的招揽了那群流民，只怕消息一出，天下所有的高句丽遗民便会纷至沓来。而他自己作为这个行动的策划人，便能收据这些流民的人心，对于自己的最终计划颇为有利。另一方面，若是这个要求越王根本提不起兴致或者干脆直接拒绝，那么自己也有借口可以抽身出来。 于是，在这中军大帐之中，一场相互算计的好戏正在上演着。而与之对垒的另一方，朝廷派遣的讨逆大军，此时也陷入到了一场危机之中。至于这危机的来源，却是今日大军突袭上蔡北门之时开始产生。 上蔡城北四十里，朝廷大军的中军大帐之内。 “麴总管！你今天是什么意思，居然下令让前军停止攻城，原本上蔡城可一鼓而下，而现在你居然为了一群来历不明的贱民而放弃如此战机。本官身为诸军节度定要让你做出解释！否则如何向天后交代！”大帐之内，一个身着华丽官服，满面油光的文官正在帐内对着一旁的一位将军咆哮着，似乎对后者很不满意。 “张大人！行军之事由统兵将领具体负责，似乎不必由大人来指手画脚吧。况且今日的情况原本就是有流民为叛军所伤，倘若官军不停止进攻而致使百姓受难惨死，那我等与那越王叛军又有何区别！”这位姓麴的将军脸色通红，对着那位张大人据理力争道。看上去并不认同他对自己的评价。 帐中的这两位，正是天后武则天亲自任命的此次平叛的中军大总管麴崇裕和诸军节度张光辅。此刻的帐内，二人还在为白天未能迅速拿下上蔡而争执不休。而另一边，那位白天曾经亲自去到小寒部族之中的老者怀英，此刻正在大军的粮草辎重的囤积地附近等待着一群人的到来。渐渐地，随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眺望，一串火把发出的光亮星星点点出现在茫茫的夜色之中，细听之下，还能听到大车拖动的声音。来人正是小寒部族，只见他们拉着白日里为他们送去粮食的大车，向着大军辎重的囤积地而来。似乎是接受了白天怀英的意见。 而这队人马领头之人，自然是小寒姑娘。而范昭，李臣观却并未跟随他们一起过来，他们三人打算潜入城中打探消息。所以几人之中只有欧然一人陪着众人一起来到此处。好在有那位老者留下的一个随从，和小寒一起带着族人一同前来。 “各位都来了吗？”怀英见到了小寒，微笑着问道。 “都来了！怀英先生。”小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语气之中充满了对他的感激之情。的确，若不死怀英雪中送炭的运来了粮食，又为他们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只怕小寒所有的族人都会凄惨的死于这次兵祸之中。 “怎么不见那三位小朋友？”怀英在这群人中未发现范昭等人，便开口问道。 “我师兄们打算先去探一探这上蔡城的消息，今夜便已入城。”欧然见问，便朗声回答道。对眼前的这位名叫怀英的老先生颇为敬重的样子。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名字——狄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