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眼中的不舍，如刀剜心，割的人生痛。陆如雪话峰一转，忙柔声劝慰，“此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孙女一定赶在入冬前回京。” 祖父母寿辰，都在冬月，且依着请期的日子，她出了正月，便要于京中太傅府出嫁，所以必须赶在菊末阳初的时候回京。 “也好，你甚少远行，便趁着这个机会，出去好好见识一番。” 见祖母松口，陆如雪难掩兴奋雀跃。抱着祖母的手臂，话也多了起来。 可好事多磨，她这边才说服了祖母。正等着入夜时分，将事情告诉穆玄阳。 却不想，宫中突传二十一声大丧之音，皇太子薨殁。钟声沉闷深远，长鸣回荡，彻响午夜。 刚回府的陆氏三兄弟，忙都换了朝服，登车直奔皇宫。 太夫人汤氏和大夫人唐氏，都是一品国夫人，也急忙换上诰服，随车马一同进宫。 二夫人杨氏，只是五品宜夫人，按律若不接旨，是不需要进宫的。便和云氏一起，安排府中降红挂白。 可因杨氏有孕在身，陆如雪怕她操劳，便和大堂嫂平氏，二堂嫂徐氏，一起接了二夫人手中事。和母亲云氏一起，换了素服，主持府里中馈。 外院有老太爷坐阵，又有总管陆川，和管事陆有年、刘喜，辅佐陆崇文三兄弟主持。 一时间京师重地，舞停歌歇，酒楼茶馆闭门歇业。一片简衣素门，处处透着沉暮悲丧之气。 二门的婆子突然来传话，“大小姐，穆三少爷派人来递话。” “将人请去‘紫苏园’偏厅。”陆如雪不知穆玄阳要说什么，不愿母亲知道，便将人请去了自己的院子。 来人是穆玄阳身边四剑之一的剑穗，“剑穗见过陆小姐。”行礼问安后，这才起身回话。 “少主让奴才来传话，太子突然薨逝，皇上大哀，京中恐有巨变。提醒陆小姐，若无事不可出门。奴才便守在府门外，若有急事，陆小姐只管吩咐。” 早在二人确定了关系，穆玄阳便把剑穗留给了陆如雪。如今事态紧急，自然又加派了人手。但又不愿惊动太傅大人，便只让乔装后的王府侍卫，守在太傅府外。 “有劳了，请带话给你家少主。我这里万安，让他勿念。京中风云突变，叮嘱他万事小心。” 皇上年迈，又逢太子因病薨逝，听穆玄阳的意思，是要她做好皇上驾崩的准备。 示意采月递上赏银，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命人带剑穗离开。 云氏正忙着府事，二门来传话的婆子，又得了吩咐，自不会将剑穗来传话的事，告诉三夫人，所以云氏并不知情。 陆如雪去到“墨竹园”，见母亲并未问起，便也闭口不言，一心帮着母亲打理府事。 不久宫中传出圣旨，“京师禁严，周皇衰服七日，停朝五日。漆金棺停棂唪经七七四十九日后，入葬孝陵。传各地藩王于月内回京奔丧。” “京中官员无论品阶，于公私之处，去红避华折衰服。举国上下，四十日内，茹素停嫁娶忌房事作乐。” “京官四品以上，连七日，每日日出卯初，进东宫吊唁跪哭。四品以上封诰夫人，随太子妃等妃嫔吊唁，跪哭四个时辰。…” 圣旨一出，京内外哗然。除了皇上的亲军上十二卫，严守京师皇城。加派五军都督府京卫查封四门。应天府府尹更是带兵，查封了西钞库街上的青楼楚馆。 一夜之间，风雨欲来。陆如雪人在内院，尚能感觉到不安。就连一向不拘小节的徐竺英，脸上也不再挂着憨笑，紧跟着陆如雪行事。 太夫人和大夫人回府时，已过子时。陆承祖三兄弟，更是连宫门都未出，直接被留在了宫中。 见家中一切安置妥当，太夫人这才略感放心。老太爷又问了一下宫中的情况，这才仔细叮嘱了守在家中的两个儿媳。 “你们母亲和大伯嫂，要连着进宫七日。府外已挂出谢客牌。你二人只需管好府里的奴才下人，但凡有妄议多嘴，擅自出入府门者，一律杖毙。” 陆老太爷治家虽严，但对下人尚算宽和，甚少行此重罚。可见如今事态紧急，已超出预期。 太夫人也严令再三，陆如雪担心祖母的身子，见事情吩咐的差不多了，但劝着早些休息。 “时辰不早了，祖母明儿一早还要奉旨进宫吊唁。不如早些休息。府里有二伯母和母亲，祖母和大伯母只管放心就是。” 她已吩咐开了自己的私库，准备了不少的皮毛给针线房。命她们于平旦寅初前，多赶制出几套护膝。 虽说不是要连着跪哭四个时辰，可几番折腾，就是年轻人也会吃不消，更何况是太夫人这个年纪的。 见孙女来劝，太夫人也着实累得紧，便由着孙女服伺歇下。 唐氏也不强撑着留下，而是请安后，便也回去休息。进宫的这几日，婆母还需她来照顾。府里的事，自然交给两个弟妹。 陆如雪给祖母把了脉，确定无碍，这才连夜于自己的小药房内，熬制强身补气的丹药。 “大小姐，还是让奴婢们看着吧，眼见天都要亮了，您也去歇歇。” 陆如雪累了一夜，还真有些腰酸背痛。可心里没着没落的乱成了麻，明明眼干酸胀，可就是睡不着。 将熬好的丹药装瓶，让采星去叫陆峰来，命他将药和护膝一并交给剑穗。 并叮嘱剑穗，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这丹药送进宫，交给穆玄阳、两位伯父和父亲。 剑穗不敢托大，如今皇宫禁严，东西是否能送进去，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让陆峰转告，会尽力一试。 直等到太夫人和大夫人穿着护膝装着丹药进了宫，陆如雪这边才得了准信儿。说东西已经送进去了，让她放心。 这还是陆如雪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朝里有人好作官。没想到宫门查的如此森严，燕王府竟然还能有办法行事。 不过她也因此放心不少，至少就算宫变，以穆玄阳的锐智冷静，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