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面前后辈磕磕绊绊的描述, 夏油杰总算是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桐生萌郁，他们曾经在北海道有一面之缘。
她据说也是未来科学研究室的成员之一，只不过很少露面, 平日里也不和大家住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会远山前辈他们维持着网友关系。
天内理子事件当中, 对方为理子的成功逃脱立下了不少功劳，也不知道究竟走了什么样的渠道, 最终成功将理子和黑井小姐送到了俄罗斯。
前辈和她很熟听起来也很正常……
但理性上能够说通，情感上却很难接受。未来道具研究所的成员一共十二人，其中女孩子占了大半，其中真由理、红莉栖小姐和菲利斯他早就见过, 大家相处都很融洽，但她们都不像是汇合前辈单独逛珠宝店的类型。
应该去问一问吗？
但是突然去问这个的话，会显得很突兀又很冒犯……
桐生小姐长得很好看, 人又成熟, 同在一个社团里又容易产生共同语言, 除了平日里有些寡言少语之外几乎挑不出什么缺点, 而对于普通人的日常来说, “实力强劲的咒术师”似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加分项。
好想吐。
胃带和食管战栗着。
咒灵沉甸甸地让人想吐。
明明他自己曾经拍过X光, 从吞下喉咙的那一刻开始，咒灵玉就消失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甚至不曾真正地进到过他的胃里。
夏油杰又去了一趟医务室, 从冰箱里取出那些他暂存在这里的药物，取出一小把之后塞进嘴里吞下去，勉强压下了胃部不适。用药物来抑制呕吐反射确实是个好主意, 至少目前他可以靠着这种办法吃下更多的咒灵……
——或许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效果。
既然能够抑制住生理性质的呕吐反射, 说不定也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直接尝不到咒灵的恶心味道。
正好这也算是一个正当的聊天理由。
“前辈。”
他发消息给对方：“前辈知道什么让人味觉暂时消失的药物吗？”
“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远山湊有点意外。
“是别的咒术师托我问……大概是术式的缘故吧。”
夏油杰的声音很平稳, 一点也听不出来在撒谎——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不断锤炼这份能力，那么等到十六岁的时候能以假乱真也很正常。
远山湊果然不疑有他，毕竟术式多种多样，他之前还在网上见到过嗅觉灵敏如同犬科动物，因此每天苦恼于周围的气味信息太丰富的咒术师：“抑制味觉？味觉的丧失或者功能失调往往是一部分药物的副作用……单纯为了这件事而吃药的情况倒是不多，而且味觉感受器一共有好多种，是单独想要抑制某一种吗，比如酸味或者苦味……还是说全部？”
味蕾这种东西的更新速度极快，一周之内就能换新，所以远山湊倒是不太担心那种“破坏之后再也无法恢复”之类的场面。
夏油杰沉吟了一下：“全部吧，希望是那种吃下去东西以后完全尝不出味道的效果。”
“嗯……我对医学不是很了解，不过可以帮你咨询一下这方面比较厉害的熟人，我尽力试试看，不过不保证百分之一百能有效果哦。”
“没关系，前辈帮忙问问看就好，不用特别有压力。”
夏油杰的耳朵贴在手机上，声音很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
舌苔是人类的味觉感受器，根据种类的不同，能够分别感受酸甜苦咸四种不同的味道——也有些研究结果说人类可以感受鲜味，但他的目标是彻底破坏味觉，因此还暂时不需要过多细究这些细节。仔细想想，竟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夏油同学一起交谈关于咒灵的事……果然升入了二年级之后，不管是东电大还是咒术高专都变得繁忙了起来。
论坛的维护在杀时间的比例当中也占了大头，为了维持每两三周一次的大更新强度，他们几个人这一年来连游戏都没怎么打，精力也都完全投向了关于诅咒师的调查方面，反倒失去了不少最初研究时的纯粹快乐。
世界毁灭的十年期限就压在大家的头顶上，就好像从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没办法再像过去一样没心没肺地享受探索的过程。
一切行动皆有目的，他们不得不拯救这个世界，然而——还不知道哪一个关键的时刻会对未来产生无可逆转的影响。
……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好了，远山湊想，而且还恰巧能帮上夏油杰的忙。
他开始临时恶补一些关于味觉方面的知识。
单纯抑制某种特定味道的话，有一些甚至不需要吃药。比方说神秘果具备一种特殊的变味蛋白酶，食用之后可以抑制一部分酸苦味道的味觉感受器，在工业领域当中也会将这种物质用作食品添加剂来改变食物的风味，因此这种蛋白酶也被称作是天然的变味剂。
神秘果在水果超市当中不太常见，但东京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只要有钱不可能买不到水果，甚至还有些“神秘果压片糖果”之类做成药片形式的精装版本，种类丰富可供各样实验。
网购下单之后坐等快递上门。
远山湊决定先试试看自己吃神秘果，等到变味蛋白酶生效之后再尝试各种各样的味觉刺激。
尝试之后的药效很不错，原本酸到让人呲牙裂嘴的柠檬汁也变得像是饮料一样容易入口，远山湊决定将这种蛋白酶萃取出来，作为最简单的一种形式制作出药物。
而就像是之前的乌鸦实验一样，味觉的传递和视觉类似，同样具有“信号输入”、“信号传播”和“大脑解读”三个不同状态。神秘果萃取物影响的是味蕾上的感受受体，也就是从输入端影响味觉，而或许还可以有别的方法阻断“味觉神经的信号传播”，因此或许可以使用电刺激以及一部分生物制剂刺激的方式来实现味觉的阻断。
不过这就不是他的专长了，需要打电话摇人……
太平洋另一端的比屋定真帆异常愤怒：现在可是凌晨两点！这种时候就算说是骚扰电话也不为过哦！
她才刚刚睡下！
远山湊立刻道歉，随后解释清楚了自己深夜打电话的来由，真帆学姐的怒火伴随着他的解释逐渐降低，等话说完之后基本上已经没了脾气：“雷斯吉宁教授这边基本上都是脑科学方面的研究，味觉神经方面的资料不算很多……”
“做不出来吗？”
“那倒不至于，在小瞧我吗。”
“如果做出来并且有用的话，应该有人愿意花钱去买，打算试试看吗？”
“倒是不缺这点研究经费……远山你要是缺钱的话，我之后把制作方法也一并告诉你好了。”
比屋定真帆挂断了电话，表示打算先把这种药物做出来之后再跨国邮寄到日本。
味觉的抑制在业界并不算无人研究，成熟的结果也有不少，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出现在广大普通市民的视野范围之内。某种γ-氨基丁酸就能够通过抑制中间神经元的形式对味觉信息产生调制作用[1]，并且已经有研究人员做过大鼠实验。
虽说还没有人类实验的记录，但远山湊大手一挥表示反正不需要量产有用就行，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这种东西是拿来给人吃的。
比屋定：“……”
她也是个研究道德飘忽不定的人，略微一犹豫就同意了对方的打算。海运又过了半月，等所有的东西全部到手以后就已经临近圣诞节。在此期间夏油杰仍旧不断奔波加班，勉励自己吃下去不少咒灵，在听说远山湊真把药物做出来之后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喜悦。
“……不愧是前辈，比哆啦a梦还要可靠呢。”
“有点不好意思啊，这种程度的夸奖。”
远山湊挠了挠后脑勺，决定正好可以趁机将自己早就买好的圣诞礼物送给对方。
高专校服实在是一件有些材质成迷的衣服，离谱的地方在于一年四季无论冬夏都可以穿，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有能够维持冬暖夏凉的功效。远山湊在人群当中很快找到了高出别人一大截的年轻咒术师，挥了挥手将对方招呼过来。
“这两样都要低温保存，而且保质期很有限，含在嘴里十几秒之后，等药物生效再咽下去。”
远山湊提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箱子，冲着他微微拉开，里面是整齐码放的冰袋，而在冰袋的缝隙当中可以看到用橡胶塞试管装着的透明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