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漆黑一片,杀机四伏。 青瓦镇最后一拨没有走的青年壮汉三十余人,此时都聚集在了阳生子家的巷弄里,只见其中一个青年壮汉举了个手势,三十余人尽数散开,在黑夜中潜伏。 青瓦镇榭花舍有一白衣男子坐于房梁之上,面容俊逸,正微闭眼眸。 此刻睁开双眼,眼里闪烁奇芒,双脚在房梁上快速腾挪,看不清身影,十息过后,坐于阳家房顶上。 青瓦镇青楼红牌坊也有一男子,手掌心有一红点。 掌心轻轻朝下,有鲜血一滴一滴从红点处向下流出,掌心朝上,鲜血又一滴一滴重回红点处,诡异无比。 青瓦镇红牌坊男子自嘲道:“竟然比我还快!” 话一说完,十二息过后,与榭花舍白衣男子相对而坐。 白衣男子率先开口:“咱们劝劝?” 掌心红点男子点了点头,又把玩起自己的手掌心。 白衣男子随即站起身,看着眼前房梁上一老一小,抱拳道: “小子法后奇门法应天,拜见阳二叔!” 掌心红点男子也不甘示弱,同样拜拳道: “术后奇门林海南,拜见阳二叔!” 阳二叔点了点头,阳生子捧着个盒子手却在发抖。 白衣男子法应天接着说道: “小子受家师之命,前来一劝阳二叔,若余下之人跟小子去法后奇门,江湖中人没人敢为难你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到时候阳二叔要下山上山都可,法后奇门也绝不阻拦!” 掌心红点男子林海南也接着说道: “小子也受家师之命,前来相劝阳二叔,若去我术后奇门,事后术后奇门也绝不阻拦!” 沉默一刻后。 阳二叔微微抱拳道:“多谢两家的好意,不过阳某家在这里,人一走,家没了,道也就散了,你们走吧,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阳生子神情一松。 白衣男子法应天似乎早料到是这种结果,再次说道: “小子明白,不过家师还说如果不愿意来就算了,但要帮青瓦镇接下一招,不管接不接得下,小子生死自负!” 掌心红点男子林海南同样也说了这句话。 阳二叔点了点头。 法后奇门法应天与术后奇门林海南双手负后,同时向虚空拜拳道: “法后奇门法应天替青瓦镇接上一招。” “术后奇门林海南再替青瓦镇接上一招。” 话一说完。 青瓦镇天空之上突然一道雷声响彻天地,随后乌云密布,却未曾见到施法之人,只听见大喝声如雷鼓! “雷雨,敕!” 一场雷雨就地而下,瓦片大般的雨水掺杂雷霆,呲呲声响,势要把青瓦镇一并抹去! 法后奇门法应天神情凝重,默念口诀,双脚快速挪动,最后越来越快,只见阳家宅子上有百数虚幻身影,掐一法诀。 “体,生,伤,杜,景,死,惊,开。” “八门,开!” “云遁!” 顿时,青瓦镇外密林一大片一大片下沉,一直到黄山山脚下才停歇,大地塌泻,顷刻间从地底深处冒出乳白色的白云,一朵接一朵,最后演变成了百丈白云。 两者相碰,无声无响。 半柱香过后,两者才缓缓相散,气浪余波不知毁坏了多少棵参天大树! 白衣男子法应天吐出一口鲜血,倒飞二十丈,脚下沿途过处房屋全部倒塌,艰难站起身来,抖了一下灰尘,就此离去。 阳家房顶术后奇门林海南,见到此景象,却一点不惧,反倒是胸腔里有一股子铁血战意爆发,以自身为圆心,气机扑散而去,一烁烁瓦片受到干扰,铺天盖地狂掠四散。 第二招! 天地寂静无声,细蚊可聆,时间流速变得慢了,就连青瓦镇所有人的血液都开始逆流而上。 乾坤颠倒! 术后奇门林海南大叫道: “不好!所有人闭耳,闭眼,自滴精血以正本心!” 朦胧的声音传进众人耳朵里,听不清晰,只瞧见半空中一股股气机气浪来回倒腾,一波又一波,好似海水潮汐潮落。 朦胧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听清,众人心脏如神鼓擂动,就要脱体而出,一人传唱吟诵声,十人传唱吟诵声,百人传唱吟诵声。 “伏以乾坤大德,广覆载於群生;日月光明,普照临於万汇;凡伸恳祷,仰冀鉴观。” “谨中天星主北极紫微大帝!” “敕!” 青瓦镇有人抱头痛哭砸墙而去。 有人自挖心肝! 有人拔剑自刎! 疯癫一般! 术后奇门林海南法术还未成,眼看快要坚持不住,即将入那忏悔之境,便是神仙也难救! 术后奇门林海南掌心红点愈演愈烈,猩红之极,一束红光摄向其胸腔,随即跳脱出忏悔之境,立马盘腿而坐,仅一息,术成! “戌,丑!” “四季土!” “令!” 只见青瓦镇地面上所有泥土急速向半空聚集,泥土上仅嗅气机,便有四种颜色,春为绿,夏为红,秋为黄,冬为白,四种颜色交织更替,似要炸裂,快速变幻。 四季土以术后奇门林海南为中心,与周围虚无铿锵碰撞,每撞击一处就有一波纹显现,一份土,百份土,千份土,万份土! 事后术后奇门林海南以左手撑住自己猩红的右手臂,再也无法动弹,废了一般,一拐一拐出镇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术后奇门林海南下次会登门拜访!” ———— 阳家房梁上,一老一小相安无事。 小的是阳生子。 老的是阳二叔。 阳生子看着这两场酣畅淋漓的打斗,既向往又心有余悸,好在咱捧着自家个儿的传家宝,一点不怕。 阳二叔看了看这小崽子,还不错,见过这种神仙般的斗法,他一个啥屁都不懂的人,还没被吓尿裤子,不得不为小崽子赞许几分。 阳二叔咧嘴笑道: “小崽子想不想看咱家得传家宝长啥样?” “想!”小崽子阳生子立马答道。 “先教你法门开启盒子。” 阳二叔一指抵在阳生子胸肺处,气机在手指上萦绕,一下全部涌入阳生子肝肺脾脏处。 阳生子闭上眼睛,细细领悟。 阳二叔说话间,周围房顶已站立数十人群,房顶一侧,一个宦官男子站立,一身绣袍迎风鼓动,此人就是宣传诰命太平山宦官,沉声道: “阳二叔,可否与我一战?” 阳二叔只是看了一眼这名宦官男子,仅向巷弄里的黑夜说了一句“谁去?”,便闭目养神。 一名持剑精壮汉子从巷弄走出,一步跃起,欺身到近前。 宦官平淡说道:“报上姓名,本官不杀无名之辈!” 持剑精壮汉子简单回应了一句,便迅速出剑。 “无名也无姓,杀你足矣!” 宦官怒不可遏,抬起十指,蟒袍大风鼓动,显然一出手就是杀招,一招定生死。 持剑精壮汉子又何尝不是想要一剑定生死? 凌立剑气对阵罡风,一击过后,双方都没受伤,打得难舍难分,看来这场架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打完。 敌我双方见状都没有想要插手,有人喜欢单对单厮杀,也有人喜欢合力围杀! 房顶上数十人群,率先走出五人,抽刀抽剑都有,五人落在一条街上,一字排开,分散开来。 黑夜巷弄里也走出五人,面色冷峻,形成一个包围圈,还没等对方自报姓名家号,就要开打。 房顶再出二十人,各式各样武器都有,寻了另一处宽阔街道,静静等候。 黑夜巷弄又出十五人,人人腰挂铃铛,手持罗盘,呈五行八卦阵站定自己方位,井然有序,此时一个卦阵就此形成。 “金,木,水,火,土!” 五行法术与二十人刀风,剑浪,棍棒……乱做一团。 厮杀连绵! 最后黑夜巷弄处走出一人,正是马夫刀疤男魏青,手持镰刀,快步如飞,自言自语留下一句话,就开始冲杀起来。 “剩下的鸡零杂碎都由我收拾了吧!” 大战四起,鲜血味弥漫整个青瓦镇! 仅有阳家房顶是块清净之地! 一老一小仍是在房梁上一动没动。 老的是死鬼老爹阳二叔,小的是大儿子阳生子。 死鬼老爹毫不关心周围厮杀声,只是拍了拍大儿子阳生子肩膀,问道: “法门学会了嘛?” 阳生子重重点了点头。 “打开它!”阳二叔接着说道:“既然都来了鬼鬼祟祟作甚,怕老子吃了你们不成?还不快滚出来,大好男儿怎的这般窝囊!” 阳家房顶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分别有人跃上房顶,就地站立! 北位有一名年轻人率先抱拳道: “无名剑冢悲才,拜见阳二叔,身上有一柄悲鸣剑,养剑十年,十年未曾出一剑,只求问剑阳二叔,一剑分生死!” 阳二叔只是点了点头,双袖气机不断涌出,再自丹田处倾泄而出,眼看阳生子就要被气机罡风给刮飞,脱掉外衣直接笼罩全身,这才停住。 随后房顶上,一片片瓦砾直接被罡气掀飞而起,一浪接一浪,先是阳家房顶上,然后隔壁房顶,最后所有青瓦镇房顶,至此,青瓦镇有房无顶! 数万片瓦砾齐齐涌聚,好似那丝绸绵延之路,望不到尽头。 阳二叔打了个手势“请!” 无名剑冢悲才,取下剑囊,扯掉剑布,重重拔出悲鸣剑,每拔出一截就有电光火石闪烁,同时一声悲鸣刺耳麻木,剑一拔,他就已出剑。 一道剑光似将天地横截,好似一盏明灯,漆黑如墨的夜幕格外耀眼,悲鸣声响彻! 阳二叔倒退一步,这一步重如千斤,最后止住身形,房梁上显现一大摊血迹。 无名剑冢悲才倒飞城门口,砸在城墙之上,临死前小声呢喃: “剑术不精,死得其所!” 南位有一名中年汉子,精气神沉敛,走一步而停,双手拜拳道: “贫道武当山惠清,有礼了!” 阳二叔点了点头。 武当山惠清再次说道: “阳二,别再瞎折腾了,跟我回武当吧,他们所有人都不敢把你怎么样,你现在一口气强撑着,不换气调息,就连我这关你都撑不过!” 对面的男子仍是挥了挥手。 武当山惠清叹气一声,再次说道: “既然这样,你接我一招,接不接得住看你本事,打完一招我就走人,你是死是活与我再无瓜葛!” 武当山惠清刚说完就踏出一步,前扎马步,口里大喝一声,吐出数不完的罡气,一拳重重挥出。 “太极阴阳图!” 只见空气中传来撕裂的声响,一个八卦涵盖阴阳的图形凭空浮现,气流更是杂乱无序,似要撕裂虚无! “去!” 阳二叔强提一口气,自身气机已被抽的七七八八,双袖大风舞动,不管不顾沉声喝道: “阳儿,开宝盒!” 双手捧着宝盒的阳生子得令,一根手指只插宝盒锁芯之处,默念死鬼老爹教给他的口令。 宝盒瞬间一开,金光璀璨,只有一页金灿灿的金色宣纸从盒子里飘出。 阳二叔掐印,只有一印。 “临印!” “降三世明王之不动心!” “令!” 金色宣纸顿时发出耀眼光芒,只依稀瞧得见《九字真言经》几个大字,宣纸密密麻麻的小字仍是看不清! 金色宣纸一束金光照向阳二叔。 只见天空中撕开了一个口子,一顶王冠虚影一闪而逝,仅这一瞬,青瓦镇外河流翻江倒海,再接着一颗黑色心脏从口子处缓缓出现,接着下沉,奇大无比,就此相撞。 阳二叔再次后退两步,自己心脏处仿佛破裂一般,鲜血破脏而出,狂流不止。 武当山惠清风轻云淡,未曾退后一步,只是嘴角流有一丝血迹,转身走出城外。 东位有一名白发翁看着阳二叔、阳生子二人,似是犹豫不决,最后下定决心走出城外。 末位西位有一名孺须老者,踏前一步,站定后说道: “老夫东祖庭铁刹山马星子,你已是毕死之躯,让老夫送你一程吧,免得触景生情。” 东祖庭铁刹山马星子,只是伸出一无名指,在空中点印诀,点印二十八下。 “艮维道源,龙门祖庭!” “无相色印!” “令!” 只见其天上出现无数无相无色大手印,千奇百怪! 阳二叔只是静静看向袭来的无相色印,瘫倒在大儿子阳生子的怀里,随即沉声道: “葭儿,你出剑吧!” 寡妇槐葭背有一把残破古剑,名奇谭,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寡妇槐葭,残剑悬浮在头顶,只得听见槐葭小声念道: “以我气为引,以我身为形,以我神为意!” “人剑合一!” “剑成!” 寡妇槐葭身形早已不见。 天幕处,没有剑也没有人,只见一道光从天幕中倒挂而出,剑斩天幕,倾泄而下。 东祖庭铁刹山马星子被剑斩两半,就此死去。 剑已毁,寡妇槐葭现出身形后满眼血丝,坐在阳二叔身前,轻轻说道: “再也出不了剑了!” 阳二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大儿子阳生子,仿佛吩咐临终遗言道:“老爹我还没死,吩咐三件事,头一件是出去找你大伯让他带带你,他若得知青瓦镇死了这么多人,他必然会出山的,但只怕是他的命也不久矣咯。” “第二件事,找到能为你出剑之人,如何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出剑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三件事,好好活着,如果哪一天你要想死老爹我可是死了都不瞑目啊。” “如果实在太苦撑不下去,就学着喝酒,老爹就最喜欢喝酒,你小崽子一喝酒老爹就能看见你了!” 阳生子率先反应过来,大骂道: “娘西皮的,死鬼老爹你是不是在安排后事了?小崽子我就跟你直说你要敢去那阴曹地府,我马上就从这房梁跳下去摔死……” 阳二叔还没等他话说完,一巴掌给拍晕,然后对寡妇槐葭说道: “还能否坚持走一段路,带这小崽子到密室通道?” 寡妇槐葭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 “你呢?” 死鬼老爹阳二叔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快不行了,强撑着一口气,葭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没能和你成亲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尽在不言中。 寡妇槐葭背起阳生子向东边密道走去。 阳二叔艰难起身走在大街上,眼睛早已有了血泪,随后疯狂大笑,似若疯癫。 青瓦镇最后留下来的三十余人全部阵亡。 阳二叔穿过小巷,走过街道,躺在城墙之上。 阳二叔期间遇到些存活之人,约莫五人左右,众人看见了他没有理睬,只是自顾自调息养伤,然后有一人调息完后就去捡拾柴火,这次青瓦镇两百户无一人逃脱,就准备一把火给烧了,一了百了。 阳二叔静静躺在城头之上,他看见好像天亮了,缓缓闭上双眼。 青瓦镇寡妇槐葭背着阳生子,行动迟缓却隐蔽,没有露出一丝蛛丝马迹让那五名幸存者发现,到了密道口,打开密道直接把阳生子给丢进去,然后又关上。 寡妇槐葭躺在密道口处,嘴角偶尔笑了一笑,闭上了双眼。 一把火。 烧了青瓦镇一整夜。 江湖再无青瓦镇, 来世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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